第140章 白马非马,只鳞半爪(第3页)

 张居正疑惑:“皇亲国戚?”

 徐阶这下倒没卖关子:“是陛下的表亲,李诚铭,最近很得圣宠。”

 说着,他便往前指了指。

 也不算远,就在隔壁学堂。

 两人又轻车熟路摸到后门。

 不过因为李诚铭认识两人的缘故,生怕扰了课堂秩序,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门外斜靠倾听,并未进去的打算。

 “……昨天,有部分学生反映说得过于复杂,不明白何为主体,何为逻辑主词。”

 “今天我且说得简单些,再尝试举例说明。”

 张居正侧身往里看了看。

 果然是李诚铭在说话,只见其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这门课程目前不教别的,只教一点,那便是……”

 他说着,便捏着炭笔,在石板上重重写下“判断”二字。

 李诚铭习惯性地敲了敲石板,问道:“判断一曰事实判断,二曰推理判断,二者亦有不同。”

 “还是举例子,先说事实判断。”

 “白马不是马,诸位,这句话对与不对?”

 李诚铭在石板上再度写下“白马非马”四字。

 这是出自《公孙龙子·白马论》著名典故,马虽然是马,但白色的马,就不是马了。

 这时候,立刻有大聪明学生搭话:“先生!这话正确!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这就是照搬原文了,马是描述形状,白马是描述颜色,概念不同,白马自然不是马。

 门外的张居正皱眉。

 忍不住朝徐阶看去:“如何还教授起诡辩了?”

 要是这样,他可就要上奏取缔了。

 徐阶摇了摇头,没吱声。

 张居正只好继续听着。

 只见李诚铭伸手示意人坐下,清了清嗓子道:“此言不对。”

 “这便是我所说的,主词表示个别,谓词表示一般。”

 “白马是个别的,也就是所谓的独特颜色;马是一般的,也即是代表普遍的物种。”

 “这个物种以不同的颜色、大小、老幼等姿态,而有所表现;同样,不同颜色、大小、老幼的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同属马这个物种,更不存在不表现共性的某一种颜色的马”

 “所以,这便是所谓的诡辩,而我们便可将其判断为‘错误’。”

 张居正在外面听着,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在教授什么诡辩学说,名家之理。

 一旁的徐阶锐评道:“这就是陛下说的言之有物。”

 “这位皇亲国戚亲近圣上,耳濡目染也就多了,这些话说起来,一套是一套的。”

 两人在外面窃窃私语。

 只听里面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说,明日若是下雨,诸位便不来听讲。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吩咐。”

 李诚铭顿了顿,环顾一众学生发问道:“那么到了明日,诸位发现不曾下雨,诸位以为,是否定然要来听讲?”

 众人迟疑片刻,而后纷纷点头。

 李诚铭摇了摇头,用炭笔戳了戳石板,沉声道:“谬矣!”

 “我只吩咐了下雨不来,若是未下雨,诸位如何作为,与我并无半点关系。”

 “这便是,推理‘错误’。”

 “相反地,人尽皆知,牛马都是四条腿,那么我说,八条腿的动物,定然不是牛马,对否?”

 他笑眯眯看着一众学子。

 上过一次当的学生,面面相觑,犹豫不定。

 门外的张居正略微颔首:“这个判断教得不差,言官应该多学学。”

 别说什么判断了,言官指鹿为马都能自称风闻奏事。

 说罢,他朝徐阶侧了侧身子,示意再换下个地方听听。

 徐阶会意,身子直了起来,再度前方带路。

 “还有两处‘实验室’,一处是农垦,一处是物理。”

 “前者就是两块农田,不过不在这处,买在两条街外。”

 “后者,就有些乱七八糟了,虽然在府里,但我正想着何时迁出去,经常搞得砰砰作响,附近百姓还以为在研制火器,上门说道好几回了。”

 张居正一听这话,自然是没兴趣跑两条街看什么农垦田。

 他军户出身,小时候没少种地。

 张居正一边让老师带路,一边随意问道:“‘物理’这个名字,如何像是研究理学?”

 理学理学,自然是研究万物之理。

 否则也没格物说了。

 名字很像,很难不让他问一句,是不是皇帝偷偷信上理学了——虽然理学是官方教材,但不必这么深信不疑的。

 徐阶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张居正这个猜想:“这名字虽有点像,但你这话万万别在陛下面前说。”

 张居正好奇道:“这是为何?”

 徐阶面色古怪,回忆着皇帝原话。

 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陛下说,都说了另起炉灶,旧学的东西真别来沾边,免得沾了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