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拿腔做势,箧书潜递(第3页)

 虽说他如今不过十岁,但只要他表现出有治政夺权的能力,始终会有这么一波人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

 为什么?政治前景与政治承诺,就是他保底的依仗,也是为君者最大的优势!

 有此打底,又借着多年身居高位,故意拿捏气场,压服张宏,并不是难事。

 “哦?既然你怕得罪冯保,那还是别在本宫面前听用了。”

 张宏听出其中意味,整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当即匍匐到太子脚下:“蒙得太子赏识提拔!奴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翊钧摇了摇头:“是我母妃赏识提拔才对。”

 张宏连连磕头:“奴婢既然到了主子身前,就是蒙了主子的恩,眼里再无别人了!”

 朱翊钧终于笑了。

 他呵地轻笑了一声,突然想起殿内并无他人,干脆放声放肆笑了出来。

 张宏额头冷汗涔涔,根本不敢擦拭。

 “张宏,我皇考曾在我面前夸过你,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不等张宏答话,朱翊钧笑意不减,自顾自继续说道:“他夸你是个忠心的好奴婢。”

 “你是吗?”

 这声音当真如云端传来,让张宏灵魂出窍。

 他毫不迟疑地连连磕头:“主子爷,张宏天家家奴,不敢不忠心耿耿!”

 张宏伏地恳切自白,却没有等来太子德音。

 只有触地的余光,看到一双靴子从他身旁越过。

 身后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要隆庆年间,所有去湖广巡税的太监名单,落实一下。”

 这话说完,再无别的言语传来。

 只剩下踱步离开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余音杳杳。

 张宏几乎瘫软地倒在地上。

 他扯了扯衣襟,背后竟然已经湿透,宛如从刀山火海走过一遭。

 即便是睿智已开,威严也太重了!

 什么十岁新君,要是有人说这是数十年身居高位,执掌大权的皇帝他都信!

 尤其最后一句话的四个字,更让他心肝都一颤。

 拿捏腔调,习惯动作,几乎将他看杀!

 喘了几口粗气,他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翻起身。

 对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再度磕头,在空无一人的殿内,唱道:“奴婢恭送主子!”

 ……

 高仪看着自己刚刚修筑好的篱笆,满意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院子这一角养的鸡鸭,老是偷跑出来,总算解决了。

 他本想垒个石墙,奈何这处一进一的院子,是他租赁的,房东虽然不敢拒绝他,但显然也不太情愿让他垒墙,他只能作罢。

 今日初一,朝廷欠的俸禄,好歹是发了一半,才让他修个篱笆。

 他正欣赏着,就有个老仆靠了过来:“老爷,张阁老府上来人了。”

 高仪一惊。

 张居正遣人来干什么?

 阁臣公务来往必不可少,但私下里交往过甚,多少还是有些犯忌讳。

 尤其是国朝新丧的敏感时期。

 他看向老仆:“人呢?怎么不请进来。”

 老仆双手捧起一本书:“他让老奴把这本书转交给老爷,说是有个不情之请,人在外等着老爷的话。”

 高仪接过,看了一眼,是一本《尚书》。

 张居正给他这本书做什么?

 “什么不情之请?”

 老仆答道:“他说,老爷明天能否讲这一篇。”

 明日?太子日讲吗?高仪疑惑地翻开书,果然其中一篇书页被折了一下。

 他翻到这一页,突然愣了下。

 而后默然不语。

 等了片刻,才喟然一叹:“跟张阁老说,此事我应了,下不为例。”

 老仆应声而去。

 ……

 “老爷,高阁老说,他应下此事了,下不为例。”

 小厮掀开马车车帘,低低地说了一句。

 张居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抬眼看了看高仪院子的大门,放下了车帘:“走吧,回府。”

 轻轻抚了抚鬓角,今日似乎深思过度,白发都多了两根。

 就是不知是他想太多,还是想太少。

 先帝显灵……提督太监……临朝诘问……张宏……

 皇太子,到底有几分成色呢?

 明日且让他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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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冲周二的追读,周三的章节凌晨发了。以后正常更新时间是4.30。每周三是凌晨。

 注1:仪性简静,寡嗜欲,室无妾媵。旧庐毁于火,终身假馆于人。及没,几无以殓。——《明史·列传·卷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