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不忿(第3页)

 “香儿，明日去请张大夫来。”

 “夫人身子不适？”

 茗若轻抚着孩子的脸蛋：“我要尽快养好身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场仗，还长着呢。”

 于氏歪在新换的檀木贵妃榻上，由着丫鬟捧着西洋进贡的鎏金手炉暖手。

 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被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成了最得意的勋章，每当指尖抚过，嘴角便扬起一抹胜利者的笑。

 “吱呀——“门扉轻响，于母带着儿媳跨进门槛，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食盒。”我的儿！”

 于母快步上前，亲手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听说你搬回主院了，娘特意炖了阿胶燕窝，补身子最好。”

 于氏嫂子掀开食盒，露出翡翠碗里晶莹的羹汤，眼角余光却瞟向窗外：“到底是妹妹有本事，不像有些人，再怎么折腾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她故意提高声调，“听说那小贱人还在偏院坐月子？也不怕寒了身子，把晦气传给小少爷。”

 偏院里，茗若正就着炭盆给孩子换尿布。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她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香儿攥着被角的手微微发抖：“夫人，她们太过分了！我去叫老爷…………”

 “别去。”茗若按住丫鬟的手腕，声音像浸透冰水的丝线，“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让他更厌弃我。”

 她望向襁褓中熟睡的孩子，泪水突然决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半月前她在这主院里生产，寇屠夫守了整整三天三夜；如今不过是一个举人头衔，便将所有情意碾作尘埃。

 主院那边，于

氏端起燕窝羹轻抿一口，胭脂染红的唇角沾着晶莹的汤汁：“嫂子这话可别乱说，妹妹再不好，也是孩子的娘。”

 话虽如此，眼底的轻蔑却毫不掩饰，“只是有些出身啊，生来就带着脏东西，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于母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想当年你在寇家受的那些委屈…………”她突然压低声音，“如今承业马上要进京赶考，等做了大官，定要让那青楼女子知道，什么叫规矩！”

 偏院的炭盆突然爆出火星，惊得孩子“哇“地哭出声。

 茗若慌忙将儿子搂进怀里，颤抖的嘴唇贴上那柔软的小脸。

 香儿看着主子通红的眼眶，心底很为茗若不忿，那于氏也欺人太甚了。

 “夫人，您喝点热汤吧。”香儿端来粗陶碗，里头是半碗冷掉的小米粥。茗若摇头，目光落在墙角那架蒙尘的绣绷上。曾几何时，寇屠夫总说她绣的牡丹比真花还娇艳，可现在，他连正眼都不愿瞧她。

 主院的笑声穿透厚厚的墙壁，于氏轻抚着肚子，声音甜得发腻：“等我的哥儿出生，定要让他风风光光进祠堂。不像有些人的孩子…………”

 她故意拖长尾音，“顶着个青楼女人孩子的名声，怕是连族谱都上不了。”

 暮色渐浓时，香儿偷偷塞给茗若一块冷掉的馒头。偏院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墙上斑驳的影子。

 茗若掰下一小块馒头，就着冷风咽下，怀中的孩子突然抓住她的手指。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她将所有泪水逼回眼眶——只要孩子好好的，这满身的屈辱，便都值得。

 暮色四合，寇府的灯笼次第亮起。

 寇屠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白日里肉铺生意的喧闹还在耳边回响，却在踏入偏院时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打断。

 “老爷！”香儿从屋内冲出来，眼眶通红，攥着寇屠夫的衣袖不肯松手，“您可算回来了！今日于氏夫人的母亲和嫂子来府，在主院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夫人她……”

 寇屠夫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说什么了？”

 “她们……她们说夫人出身青楼，连带着小少爷也上不得台面，还说夫人住在偏院是自找的……”

 香儿说着说着，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夫人一直在忍，连哭都不敢大声，就怕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