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烈烈起南洋人到中年纸老虎

第215章 东风起 大潮至 王者出(二合一七千字)(第2页)

 他还花钱在广南买了个安场该队的从六品官职,主管安场这个小场镇的税收、治安等事情。

 不过为了儿子安舍的教育,郑庆这些年逐渐把家族的重心,转移到了嘉定周围。

 因为郑庆觉得,只有这样,儿子才能获得最好的,最正宗的明香人教育。

 结果,没想到遇上了陈光耀在槟知搞事,他们还以为是陈大力终于不堪忍受压迫决定玉石俱焚,于是赶紧从槟知往北逃。

 而郑庆心中,还背负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他门家族自称六世祖圜浦公乃是大明兵部尚书,祖籍福州长乐云云,全部是假的。

 其实郑庆的五世祖,乃是延平王国姓成功的第六子郑宽。

 九十年前郑克爽降清之前,曾计划到预留的后路柬埔寨安身。

 但最后被刘国轩和冯锡范阻止,两人以南奔之后,清军又至和海上风云难测为由,最终使郑克爽决定降清。

 而此时,郑庆曾祖已经带着家丁南下给郑克爽打前站了,他们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东宁船队赶到。

 等着郑克爽都到北京了,他们才知道,东宁郑家已经降清。

 郑庆曾祖急火攻心后一病不起,余众四散,家人遂只能依附于杨彦迪,在这湄公河平原扎下了根。

 而他手里这个小娃娃,未来也不简单,乃是越南历史上著名政治家、文学家,阮朝大南实录的编修总裁,阮褔映一统越南的心腹重臣,明香人郑怀德。

 面对自己这个国姓爷子孙的身份,郑庆一直极力遮掩。

 因为他知道,在这天南,这个身份就是一个招灾的引子,很容易被人拿来当招牌。

 是以家族里,除了他和弟弟郑端,连妻儿都不知道祖先是谁。

 “走吧,回边和去吧,陈家没了,明香人也就没了主心骨。

 阮褔潭、宋褔洽,乃至顺化的朝廷应该可以放心,余者或可以苟活了。”

 说罢,郑庆让儿子郑怀德朝南边槟知的方向拜了三拜,小小的郑怀德虽然不懂,但还是乖乖照做。

 “陈家没了,不还有鄚家吗?他们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郑端轻声问道。

 郑庆快速摇了摇头,“明香人真要保住,只有陈家能行,因为自古且耕且战,才是王霸立业之道。

 鄚家以商贸立国,追逐钱帛之利,四万华民,肯安心种地者不足两成,人心漂浮。

 河仙又处四战之地,一旦烽火骤起,便毫无圜转余地。

 看似辉煌鼎盛,实则如居蜡楼,只要星星点点的火花,立刻就会有烈火焚身的危险。

 最重要的是,鄚士麟公自号高棉王,西面得罪暹罗,东面使顺化朝廷不安,其势力又不足以应对这两方



 如今好在定王年少昏聩,奸臣张秦桧当道,朝廷政斗激烈无法抽出手来。

 若得一日,顺化朝廷有人肃清朝政,莫氏的下场,很可能还不如陈家。”

 不得不说,这个郑庆还是十分有才的,历史上如果没有西山起义,阮家唯一的漏网之鱼阮褔映要靠河仙莫家支持。

 同时莫家又被郑信击破,很难对阮家造成威胁的话,下场确实可能比嘉定陈家还要惨得多。

 “听说莫家阿五,就是那个忠义驸马很有能力,未来他或许能扛起这个大旗吧?”

 郑端想到了一个人,这位莫五公子的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让他觉得此人或许是个厉害人物。

 “你啊,要你多读书,就是不肯!”

 郑庆果断的摇了摇头,因为莫子布忠义驸马的名声,就是他们这帮子士林中人帮助吹捧起来的。

 是以郑庆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他看来,莫子布这番操作,看起来确实很有头脑,但内里商人的气息,显露的也太明显了。

 他郑庆以商起家,太知道那些大豪商是什么德行。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莫子布花钱打造的这个人设,骗骗底下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还行,骗他这种走南闯北有官身的儒商,还是不够。

 不过摇头的同时,郑庆也没把话说死,“这个人,我还有些看不透。我不知道他要这么个忠义驸马的名头,是想干什么?

 难道他觉得,有了名声后,阮家就应该补他一个女君,还是想抬高身价回河仙跟兄长争夺家业?”

 两兄弟又言语了几句,都对未来感到深深的绝望,没了陈家和莫家,明香人终究会像散沙一样,散入这片土地了。

 人或许能活,精神却难了。

 而就在他们两说话的时候,更多明香人从槟知逃难到了此地,这些人扶老携幼,背着本就不多的财物,就像是行军的蚂蚁一般。

 对于陈家突然的反抗,大多数人其实跟郑端的反应是一样的。

 他们同情陈家,但不会理解陈家,更不希望还算安顿的生活,又开始因为刀兵之灾而破碎。

 人一多了,是非也多。

 走丢了孩子的母亲在着急寻找。看不见爹娘的孩子人群中放声大哭,引得其他孩童也大哭了起来。

 有人丢了仅有的一点银钱,痛苦的嘶吼着大骂贼偷没有良心。

 平素就有口角的几家人一路摩擦,终至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前方又传来了争吵声,原来是此地的几个越人恶霸占住了渡河的浮桥,不给钱就不让通过。

 另一边几个小渡船摇摇晃晃的过来,张嘴就是天价。

 有人忍不住上前理论,结果被恶霸打倒在地,引得妻儿啼号不止。

 郑庆站在高处,见得同胞挣扎如干涸沼泽中的鱼儿,终是忍不住伤感了起来。

 他依一根大树,咿咿呀呀的悲吟:“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下面突然有人接口,是个身着青衣的士人,他身边还有个年轻些的。

 但虽说是士人,但看起来生活应该很困难,因为青衣上都打满了补丁,还有几处已经破损,下摆沾满了泥土,脚上没有鞋子,黄泥粘在脚上,如同与大地连成一体般。

 “兄台还请上来,我定了一艘快船,尚有些空位。”郑庆是大豪商,还有官身,自然比百姓要好得多。

 拿着钢刀的护卫让开了一个口子,青衣士人和他的弟弟,赶紧从人群的泥淖中,来到了这片仿佛乱世桃花源的山岗。

 这也是士人的权力,他们读过书,有见识,只凭气质和诗句,就能快速引为同路人。

 哪怕对方看起来窘迫,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嘛,一点点的方便,谁都不会吝啬,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此人不会发达。

 “富春黎光宪携幼弟光定,谢过官人援手。”年长一些的士人拱手说道。

 “原来是沱灢黎使君的公子,久仰,久仰!”

 郑庆拱手还礼,还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来路,这也是士人的隐形权力或者便利之一。

 富春就是顺化,沱灢则在会安北面一点,后世被称作岘港。

 这位黎光宪的父亲短暂做过沱灢的郡守,两兄弟皆有文名,特别是今年十二岁的弟弟黎光定,素称神童,所以有点名声。

 他们黎家不是明香人而是汉门,也就是京族化的汉人高门,据说是宋初就到了安南,因此与明香人也颇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