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第2页)
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只能将她越推越远。
来时的路上,千万种想法和剜心的滋味他都已经反反复复逐一地品尝。
可任何一种剜心剜肉的情绪都抵不上她抛弃他和孩子的万分之一。
她有过别的男人又如何,生下了别人的孩子又如何……
而最好的结果是她还活着。
这对于失去了她四年的沈欲来说,这几乎已经是最好最好的消息了。
……
第二日早,沈欲睁开眼时,看见这简陋的地方都不
由怔住。
这四年来,他没有一次可以像现在这样,睡得这样沉,这样久。
更不可能睁开眼时,迎接他的不是漆黑晦暗不明的夜色,而是如这般灿烂阳光直接沐在身上的温暖滋味。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为何还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沈欲起身时,知虞却早已起身。
她进了屋来,瞧见他衣衫凌乱不整的模样蓦地挪开目光,不由又想到昨晚与他提出的事情。
她昨夜极委婉地说,陛下既然要与小皇子在此地办事停留一段时日,等他们回去后,便容她们母女俩继续在这里生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她想,他回去后自有众多妃嫔,若对她有执念,在这里解决过了,也大可以将她如今掌心里甚至都长出茧子的村妇抛之脑后。
他当时的反应,知虞在阴翳的夜色中看不清。
但他却笑了声,答了个“好啊”。
知虞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心里还是觉得莫名发毛。
可话都说出了口,便也只能暂且与他如此约定下来。
早膳摆上了桌。
沈欲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竟然可以吃到知虞亲手煮出来的东西。
比起从前用来陷害他的那些羹汤,这些膳食虽仍显得简陋,对于不擅厨艺的她来说却已经很像样了。
知虞刚来这里做任务的时候的确什么都不会。
哪怕她笨拙,却可以一点一点地去摸索学习。
她早上起来照顾阿宝吃过后便送去了书塾。
接着便又重新盛了两碗,然后眼神不断地朝外张望。
见沈欲察觉了,她便语气嗫嚅道:“我……我想……”
沈欲知晓她在想什么,便叫春喜将阿玄带过来。
只等宗璟过来后,知虞看到他脸颊上仍然留着淡淡的痕迹,心口一抽。
她上前去想要靠近,却又有些不敢。
于是只能低声对着小团子道:“听春喜说,小皇子喜欢吃鱼片粥……我煮了些,要不要尝尝?”
她突然间用这样温柔语气同宗璟说话,小团子黑眸里似乎都很是惊讶,他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再是聪明的脑袋,因为还是孩子的限制,也没办法什么事情都能通透。
沈欲却在这时徐徐开口,“阿玄,还不听你母亲的话?”
果然,在父亲开口后,小团子立马应了一声,规规矩矩道:“多谢母亲。”
接着便上前去,自己乖乖地坐到了桌旁。
知虞站在原地有些僵。
用饭时,又特意准备了一双公筷,夹了一根细细的脆黄瓜给阿玄。
“春喜说……你喜欢酸口的,这是我自己腌制的,阿玄尝尝……”
宗璟看了眼父亲的脸色,见对方没有阻止,他才咬了一口,继续规矩道:“谢谢母亲。”
知虞看他看得不由怔愣。
看着他小小的手指握住筷子,小小的腿
也悬在凳子下够不着地。
相对于他们这些大人来说,他还那么那么小……如今能这样健康无灾的长大,亏得没有在她这个无能的母亲身边……
沈欲却柔声道:“脆黄瓜是你自己做的?”
“你还学会了这个?”
他随口一问,知虞仿佛回过神,目光从小团子身上收回,接着便看向他。
看到他唇瓣被热粥烫的微红模样,想到昨夜另一段记忆,她神情又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他们关系的确不纯,可如今的情形下不管发生没有发生,都是极尴尬的状态。
他昨夜看着凶,她也的确能感觉到他的,可他却始终没有那样做……让知虞不由感到迷惑。
她知道,他向来都是喜欢肆意而为的,他……他既想要,为何又要一反他的本性强忍……
这些问题因为过于难以启齿,她一想起,难免要反复回忆那些细节,因而也不敢过于深入地去想。
只是从心间迷惑地掠过,接着便搁置了下来。
她口中答了个“是。”
沈欲眼神便仍盯着她。
知虞哪里还会听不出他的话外音,便也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脆黄瓜放到他的碗中。
沈欲将那脆黄瓜脆脆的咬上一口,随即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生疏且还用上公筷……”
“我和阿玄都不会嫌弃的。”
知虞听得他这些话,当下便也只能说“好”。
等用晚膳后,沈欲似乎在屋里同手底下人交代一些公事。
知虞路过那门口时,便看见白寂掏出来一个瓷瓶递给男人。
他似乎在服用什么药物……知虞将这一幕纳入眼底,又有些疑惑,他这般康健模样,是怎么了?
沈欲用完药后,便将手边一封封信全都拆开。
知虞便忍不住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去看看阿玄。
阿玄在另一间屋里,原本被春喜揉捏着后背。
春喜看见知虞过来后,便示意她直接上前,让她替代了自己揉捏小皇子的手。
知虞起初有些不太熟悉。
可捏着小团子柔软的身子,便又不由专注起来,下手极温柔地替他抓捏着后背。
宗璟趴在枕上,却闷闷道:“春喜,你用力一点。”
知虞用了很大了力气,他却还让用力。
知虞便难免要开口提醒,“你还太小,骨头嫩,不能太过于用力……”
宗璟蓦地一僵,转身看到是她,随即立马规规矩矩地坐起身来。
他双手叠在胸前,嘴里糯糯地喊了一句“母亲”便要同她行礼,又被知虞阻止。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流,便只得让他先坐好。
小团子坐姿都坐的标标准准,可见是皇家的教养,让他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得体。
但这样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于规矩,也太累。
反倒让知虞有些无所适从。
“脸上还疼吗?”
宗璟摇头,“不疼。”
可知虞只是指尖碰了一下,他便毫无防备地“嘶”了声。
知虞便知晓,他还是疼的。
他在宫里养尊处优,皮肉细嫩,才隔了一天,怎么会不疼。
她缓了缓心里的难受,只柔声问他,“阿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大石母子俩?”
宗璟抿了抿唇,忍不住拧掐着手指。
知虞见状,眼底都不由生出些许酸胀。
虽然他容貌与性情都不像她,可他这些小动作,和她却是极像的。
宗璟语气紧张道:“是大石说阿宝是野种,还往阿宝身上踢泥巴,我不喜欢他这样对阿宝。”
“我想放蛇咬死他们。”
他说完便忍不住绷直了后背,有些害怕她因为自己说了实话,又要给他第二个耳光。
可宗璟从来都没有挨过打,昨日打的那么疼,想到也许还要挨打,他本能还是怕的。
可跟前的女人却没有像昨日那样动手,只是缓和了语气道:“大石这样做很过分,我也不能原谅,但罪不至死。”
“我们完全可以换很多种手法惩罚他,譬如,你和阿宝回来后可以告诉我,又或者让他们母子俩上门来道歉,承认自己错了。”
“若能改,则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选择不原谅,若果他果真不是不懂事的无意之举,仍不肯改,也可以让他们自食恶果……”
知虞耐着性子想要矫正他那些过于毁灭性的手段,“但阿玄,人的性命只有一次,若杀了大石,他的母亲也为此杀了阿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