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笼一梦倔强的小鑫

第902章 吞噬(第2页)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脸色异常苍白,额角还残留着冷汗干涸的痕迹。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带着一种赌徒在巨大压力下剖析对手陷阱时的精准:“恐怕…没那么简单。”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志超脸上,带着寻求印证的神情,“我和李志超,都是刀尖上跳舞的人。幻术,是赌桌上最基础也最致命的武器之一。从踏入这一行起,‘免疫’幻术就是刻进骨子里的训练,是无数次对抗后融入血液的本能。普通的视觉欺骗、心理暗示,对我们根本无效。”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重新感受那撕裂一切的力量,然后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展示意味,摊开了自己的左手手掌。掌心向上,暴露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

那景象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道狭长、狰狞的灼伤痕迹,如同一条扭曲的暗红色毒虫,赫然烙印在他掌心最柔软的纹路交汇处!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焦糊的蜷缩状,中心部位甚至能看到更深层的、带着诡异蓝灰色光泽的组织,仿佛有细小的、燃烧着的冰冷火焰曾在那里肆虐。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发亮,与周围完好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正微微地、持续地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

“看这里,”娄博杰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研究者般的冷漠,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这就是把我从那个‘幻境’地狱里硬生生拽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意志力,不是什么幻术免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掌心那可怖的烙印,“是痛!是这种…被活活烧穿的剧痛!如果不是它像烙铁一样烫穿了我的神经,我根本不可能醒过来!我可能…已经迷失在那里,被它彻底消化掉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地上那些闪烁着幽蓝冷光的矿石碎屑,最后定格在森德鲁那张写满震惊和古老智慧的脸上:“森德鲁长老,我不是在说矿石救了我。”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苦涩、近乎自嘲的弧度,“恰恰相反。我觉得…是它们想吃掉我。”

“吃掉你?”森德鲁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苍老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对,吃掉我。”娄博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冰冷绝望,“因为我进去过。我踏足过那个四维空间的碎片…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够留下点什么,或者…沾染上什么。”他再次低头凝视着掌心那狰狞的伤口,那蓝灰色的边缘在幽暗光线下仿佛仍在微微搏动,“或许在这些来自高维的‘矿石’眼里,我就是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点心?一块行走的、富含它们渴望能量的‘食物’?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它们的一种刺激,一种…开餐的信号?”那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持续的、深入骨髓的抽痛和难以忍受的灼热,像有无数贪婪的微小生物正顺着他的血脉啃噬,试图将他从内部点燃。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

森德鲁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受惊的夜枭。他死死盯着娄博杰掌心那道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边缘泛着不祥蓝灰色的灼伤,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猛地蹲下身,动作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迅捷,粗糙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娄博杰掌心的伤口,却又在最后一刻猛地停住,仿佛怕惊扰了某种沉睡的瘟疫。他浑浊的老眼凑得极近,鹰隼般的目光反复逡巡着那道狰狞的烙印,试图从中解读出远古岩画般的秘密。洞窟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娄…”森德鲁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你的意思是…这山…这些‘神赐’的矿石…它们…它们是有生命的?它们在…猎食?而你…你是它们选中的…猎物?”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信仰崩塌边缘的惨白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世世代代供奉的神圣山体,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潜伏的洪荒巨兽,正张开流淌着粘液的巨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凝固空气之时,李志超冰冷的声音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了这沉重的帷幕。

“够了!”

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职业赌徒在牌局崩盘边缘才会显露出的、斩断一切妄念的绝对清醒和冷酷的决绝。他没有去看娄博杰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没有理会森德鲁的惊骇,甚至对那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织布机也视若无睹。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如同探照灯般,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和效率,冷静地扫视着整个洞窟的每一个角落——布满诡异发光苔藓的潮湿石壁,地面上散落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闪烁的蓝灰色矿石碎屑,那些年代久远、刻着无法解读符号的粗糙石柱,以及那条通向外界、此刻在众人心中却仿佛遥不可及的狭窄通道入口。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森德鲁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清晰、坚硬,直刺核心:“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森德鲁长老,我们不是来朝圣的,更不是来当祭品的!我这次来,是为了寻求高康会的帮助,对抗‘先驱者’那个庞然大物。”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讽刺的弧度,目光扫过娄望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掠过娄博杰掌心那可怖的烙印,最后定格在森德鲁眼中,“现在看来,我们不仅来错了地方,而且…这里本身就是个会吃人的陷阱!留在这里争论一台织布机有没有意识,或者这些石头来自哪个鬼地方,除了让我们变成它的下一顿点心,还有什么意义?走!现在!立刻!”

李志超的话语,如同兜头浇下的一桶冰水,瞬间浇熄了娄望眼中狂怒的火焰,也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几乎被掌心灼痛吞噬的娄博杰拽回了残酷的现实。是啊,再精妙的赌术,再诡异的幻境免疫,在物理层面的吞噬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留在这里,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娄博杰猛地握紧受伤的左手,尖锐的刺痛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看向李志超,眼中那点残留的、对未知谜团的本能好奇,迅速被冰冷的求生欲取代。这才是李志超,永远能在最混乱的牌局中抓住唯一生路的现实主义者。他的选择,冰冷、直接、毫不浪漫,却是在这绝境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