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炫耀的代价(第2页)
张姨的炫耀,终于像脱手的石子,划出一道刺耳的弧线,结结实实砸在了儿子孙建国的脚面上。
那阵子孙建国单位里正酝酿着一个关键岗位的晋升。他专业扎实,资历也够,本是众望所归。就在这节骨眼上,一股阴风不知从哪个角落悄然吹起,丝丝缕缕钻进单位大楼的缝隙里:“听说了吗?孙建国家底硬着呢,他老娘逢人就夸儿子本事通天,上头肯定有人!”“就是,要不怎么好事都让他赶上了?没点门路谁信?” 这些流言,像无形的藤蔓,悄悄缠上了孙建国的名字。
当任命公示出乎意料地没有出现他的名字时,孙建国从领导欲言又止的叹息和同事闪烁的眼神里,嗅到了那流言的来源。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攫住了他。深夜,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妈……以后,咱家的事,尤其我的事,您……少往外提点行吗?” 电话那头,张姨握着话筒的手僵住了,儿子声音里那份沉重的无力感,像冰水一样泼了她满头满脸。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自己那些四处播撒的“荣耀”,竟化作冰冷的石块,砸回了儿子身上。她张了张嘴,那句“我还不是为你好”卡在喉咙里,终究没能吐出来。窗外夜色沉沉,她第一次觉得这住了几十年的老屋,空旷得有些吓人。
一场初雪悄然覆盖了胡同。张姨病了,感冒拖拖拉拉总不见好。这天午后,她恹恹地靠在床头,手里无意识地翻着一本旧相册。照片里儿子大学毕业意气风发,孙子幼时粉雕玉琢。往昔那些值得炫耀的瞬间历历在目。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她喘着气,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部安静的电话机上。几天了,除了几个老姐妹礼节性的问候,再无其他。她想起李婶,听说前几天李婶咳嗽了两声,女儿第二天就请了假,大包小包提了药和吃的回来守着。
一股迟来的、混合着孤独与懊悔的情绪,细细密密地爬上心头,比身体的病痛更难挨。原来《增广贤文》里那句“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并非世故的油滑,而是护己安人的智慧。她守着满屋子昔日荣光的证明——墙上儿子的奖状,柜子里孙子的奖杯,此刻却像沉默的讽刺。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终究暖不了这病中孤寂的黄昏。
病愈后,张姨像换了个人。公园里再见她,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听别人聊家长里短。有人问起孙子,她只含糊应一句:“孩子嘛,都忙,都好。”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她把更多时间花在侍弄花草上,阳台上几盆绿萝被她养得郁郁葱葱,藤蔓蜿蜒垂下绿意。她也开始跟着社区老师学打柔缓的太极,晨光熹微中,动作舒展,神情是许久未见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