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情分是互相的(第2页)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商场,还有孩子的嬉闹声。

“喂,张姐?”李静的声音带着点心不在焉。

“李静,”张雅用力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绝望,“是我。实在不好意思……我妈突然脑溢血,在医院抢救,急需手术费……押金就要五万,我这手头实在不够了,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三万?我保证,最多两个月,发了项目奖金马上还你!” 她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急迫。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背景的嘈杂声仿佛也被按了静音键。几秒钟后,李静的声音传了过来,腔调拖得又慢又为难,像是沾满了黏腻的糖浆:“哎呀!张姐!你看这事儿闹的……阿姨病得这么重,真是天灾人祸啊……我这……哎哟,真是特别特别不巧!”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夸张的惋惜,“我们家那口子,你是知道的,他那辆破车年头太久了,三天两头出毛病,实在不安全。这不,刚咬牙给他换了辆新的,七七八八全款砸进去,我这兜里现在比脸都干净,一分闲钱都挤不出来了!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实在是对不住啊张姐!”

那“全款砸进去”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张雅的耳膜。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上个月那崭新的白色宝马,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车漆,还有李静朋友圈里那志得意满的笑容,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小臂,手机几乎要握不住。她喉咙里堵着一团又酸又硬的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方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改天一定去看阿姨”、“你多保重”之类的客套话,张雅只觉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远,嗡嗡作响,最后变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忙音。

她猛地挂断了电话,动作大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手心里的汗浸湿了冰凉的手机外壳,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通话结束”,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阵发黑。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嗡——嗡——”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将张雅从昨日那冰冷的绝望中狠狠拽回现实。她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李静。那两个字此刻显得无比狰狞。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烧尽了所有犹豫和最后一点残存的、可笑的同事情谊。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用力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

“喂?”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张姐!”李静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催促,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你到哪儿了?今天怎么还没到?我都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孩子上学要迟到了!”

那熟悉的腔调,那理直气壮的催促,像一根火柴,“嗤啦”一声点燃了张雅心中早已堆满的干柴。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窗外流动的街景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冷漠的色块。方向盘上包裹的真皮,被掌心渗出的汗水和体内奔涌的怒火蒸腾得滚烫,那热度透过皮肤,直直烫进骨头缝里。四年了,一千多个清晨的油渍、催促、理所当然的索取,还有昨天那虚伪的推诿和赤裸裸的谎言,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

“我搬家了。”张雅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切割着电话那头的空气,“以后都不顺路了。”

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引擎低沉的嗡鸣。她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肺腑深处四年的浊气全部吐尽。然后,她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猛地将手机扔在副驾驶空着的座位上。手机在柔软的皮革上弹跳了一下,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暗了下去,像一只终于被掐灭的眼睛。

她双手重新握紧方向盘,那滚烫的触感奇异地带来一丝掌控一切的踏实。车子加速,汇入早高峰汹涌的车河。后视镜里,那个熟悉的、曾站了四年的小区门口,连同那些令人窒息的记忆,正被飞快地甩向后方,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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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轿车缓缓滑入公司地下车库那熟悉而略显昏暗的角落。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轻微而短促的呻吟。张雅熄了火,钥匙拔出的瞬间,引擎的余温还在空气里微微震颤。她靠在椅背上,短短几秒的寂静像一层薄薄的壳,包裹着刚才电话里那场短暂风暴带来的、奇异的、混合着疲惫与释放的余韵。车库特有的阴凉混着机油和灰尘的气息钻入鼻腔。

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拎起包,走向通往办公楼的电梯厅。

刚转过一排高大的承重柱,电梯厅刺眼的白炽灯光便扑面而来。张雅的脚步毫无预兆地钉在了原地。

李静。

她就站在电梯口那排锃亮的不锈钢门前,背对着车库通道,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听到脚步声,她猛地转过身。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眉毛几乎要竖起来,眼睛里燃烧着两簇毫不掩饰的怒火,直直射向张雅。

“张雅!”李静的声音又尖又高,像砂纸在玻璃上狠狠刮过,瞬间撕裂了车库清晨的寂静,引得旁边几个正等电梯的同事纷纷侧目,目光在两人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你什么意思?!”她向前逼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嗒嗒作响,气势汹汹,“故意躲着我是吧?啊?不就昨天没借你钱吗?多大点事儿?至于把家都搬了?!演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