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一堵墙前的八千块

朋友叫他老周,其实也才三十出头,可最近他那张脸,皱得像是被生活狠狠揉搓过又忘了熨平。电脑屏幕幽幽地映着他发直的瞳孔,光标在空白的表格格里无意义地闪烁。这是今天填错的第三张表了。主管的眼神像细针,扎得他脊背发凉。

下班路上,他像截枯木桩子杵在花坛边沿,被我撞见时,脚边已经散落了四五个烟头。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脸上,沟壑分明。“不是图那两句谢,”他哑着嗓子,狠狠嘬了一口烟,猩红的火点急促地亮了一下,“我守了她一宿,汗湿透两件衣裳,她冲她亲爹哭‘爸爸我想你’……”烟灰簌簌掉在裤腿上,他也没去掸。上周那场夜半高烧的记忆,连同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着孩子视频里那声黏糊糊的“爸爸”,沉甸甸地堵在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每月那八千块工资,像投入了一个无底洞。三千二,水一样流进了孩子芭蕾班的账户;一千八,变成了梳妆台上那套包装精美的瓶瓶罐罐。自己捏着剩下的两千多,掰着指头算饭钱。结果呢?孩子亲爹那个只值两百块的奥特曼塑料小人,被孩子当宝贝似的搂着睡觉,逢人便炫耀:“我爸爸买的!”那“爸爸”两个字,像把钝刀子,在他心口反复地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