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第3页)
还不如趁早把问题的根源解决掉,再回头收拾烂摊子。
不然的话,香格里拉,不,林中之国但凡还存在一天,终究都是个隐患。
怎么,你小子有兴趣?之前不是还在找狼么?如今也不稀奇了,要不要我送你两只?」
「不必了,全都是人工养殖出来的,与其说是狼,还不如说是疯狗。」
季觉一叹,挂掉了电话。
凝视着眼前的屏幕。
许久无语。
屏幕的卫星云图之上,一块漆黑的斑点,已经落地生根,不断的涌动着,时刻想要扩散开来—
香格里拉。
在中土流转的传说之中,它也被称为极乐之园,词儿是好词儿,奈何后面白馆把这词儿给搞到迎风臭十里,两个东西完全不沾着。
现在,香格里拉也开始臭了。
究其根本,它的本意,是‘心中日月」一一意思是,不论外界如何黑暗和动乱,只要内心之中的光芒普照,就不会迟疑和动摇。
而这一份光芒,就是来自于所谓的决心和领悟,
昔日慈悲广济之主以此为源,馈赠追随者,令浑噩癫狂的兽类们领悟自身本来面目。在漫长时光之中,所造就的,就是这一方不存在于物质之中的净土和领域。
不具备任何的实质,纯粹是精神升变的产物。
而它的力量,是以精神去覆盖现实,以自我之决心和渴求,修改眼前的世界一一可被狼血盟誓所污染的香格里拉,所创造的林中之国,又怎么会是天国乐土呢?!
只看表露在外的显象就知道,林中之国,不,林中之狼正在孕育的力量———
山中狼所突出的是力量和速度,心中狼所擅长的是伪装和隐藏,至于此刻还未曾诞生的林中狼,真正的天赋,恐怕就是掠夺!
第三只狼孽显现的瞬间,藏身暗中的狼开始以此机制为武器,侵蚀白鹿的荒野。
野兽们彼此相食之中,贪婪饕餮,放肆生长,
一旦进入了林中之国的领域,只要双方确认为敌对,那么不论彼此究竟是谁,就能够通过斗争和斯杀从对手的身上掠取到了力量。
而整个过程,就仿佛是祭祀和仪式一般,向林中狼进行献祭。
杀人者所得到的力量不过是皮毛,更多的生命和灵魂,尽数被林中之国吸收,来进行蜕变,孕育第三只未完成的狼孽。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究竟是多么致命的诱惑。
哪怕危害和后患再如何庞大,总有人会键而走险。
而更恐怖的地方在于,白鹿和狼之间的互相蚕食,本就是上善和大孽之间的流转和循环。
故此,理论上来说一一林中之国的馈赠,没有任何的孽化风险的!
想象一下,没有后患,没有代价,只要杀人就能够变强—对于追求力量的人而言,简直就是天国一样!
倘若季觉不是余的话,恐怕也无法抗拒如此迅捷和快速的‘简单模式」,杀戮被赋予了正反馈,掠食被赋予了正当性,残杀都被赋予了意义之后,杀人,就变得理所当然杀!杀!杀!杀!
前线基地里,季觉坐在柜台后面,能够看到每一张喜气洋洋的面孔之上所浮现的期盼和狂热。
大量的天选者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汇聚而来。
为了突破极限,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为了铲除掉大孽在现世的影响—理由,要多少有多少目的却只有一个。
杀!
杀就完事儿了。
就在消息泄露出去的当天,就有人,在林中之国之内,突破了重生位阶,踏入了超拔的领域!
而如今的街道上,几乎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血腥,面孔之上,却几乎如出一辙的,浮现着相同的笑容和喜悦。
收获的快乐。
可以预见,一旦消息更进一步扩散一一几乎所有困顿关卡难以突破的天选者,都会紧赶慢赶,
不顾一切的冲向林中之国,谋图这宝贵的机会,只怕稍纵即逝,只恨杀的不够多!
可是,真的没有代价么?
习惯了杀人就能涨等级涨经验的体验之后,又有谁还能回到过去?还能忍受关隘之前不知道多少年的停滞和苦等?
所谓的收获,本身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哪怕你看清楚了又能如何?
又能拦得住么?
季觉闭上眼睛,疲惫一叹。
窗外的喧嚣里,空气中氮盒着一缕菩提叶的草木气息,似曾相识。
而就在他的对面,人来人往的工坊售卖区里,枯瘦僧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无声轻叹着,更无人在意。
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只有季觉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隙。
漠然之中,浮现怀疑。
轰!!!!
巨树的笼罩之下,荒原之上,灾兽嘶吼着,仰天倒下,被数百个血渴症所造就的食尸鬼分食。
一道道狼啸声响起,赤红的硬毛从血肉之间渐渐生长而出,在狼血盟誓的转化之下,蜕变为狼。
可过不了多久,这种疯狗也将在闯入者的猎杀之下,死伤殆尽。或许数百上千只疯狗之中,会催化出一只真正的狼,或许不会,但那都无所谓。
荒原之中,密林里,群山和洞穴之中。
此刻的林中之国内,无一处不在进行着厮杀。
联邦和帝国的轰炸,复仇阵线的袭扰,白鹿的潜入和狼的陷阱和反击。
乃至,死亡,死亡和死亡。
闯入者和孽化者,正在以恐怖的效率杀戮别人或者迎来死亡,可更多的人,又在不断的涌现,
汇聚,闯入。
所有人都在斯杀,所有人都在等待。
每一个人都在饥肠的放肆餐餐,可每一个人同时又在潜伏忍耐狼与鹿盘踞在这一片荒原之上,殊死搏杀。
只有鲜活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渗入了大地,渐渐干涸,又在巨树之下,再度涌现。
千丝万缕的血水,无顺着巨树的枝干,无声无息的向上延伸,汇聚在那一具干的尸骸之上,
又扩散开来,延伸向了无数枝权。
于是,就在这无数脉搏和血液的输送里,终于有一声沉闷的心跳声,从尸骸之中响起,宛若雷鸣。
干的尸骸之上,手指,再度抽搐一瞬。
仿佛挣扎在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
祭坛之上,谢赫里冷眼凝视着这一切,只是嘲弄一叹:「呵,倘若能早日悟透这样的道理,又何至于沦落到这种程度呢?」
无人回应。
也没有人知道,他所嘲笑的,究竟是死去的白王还是曾经的自己。
只有远方饱蘸血腥的风,再度吹来,掠过了幻影的枝权间,发出凄啸。
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