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爱你
那声轻轻的“哦”，只停留了一秒就消散不见，门后奇形怪状的邪神眷属们也从莱奥的瞳孔中消失。
门扉上的眼球看着莱奥，眨了两下，就像是知道莱奥所渴望的事物一样，门内的景色开始飞速跳动，瞬息间，变为一片惨白的雾气。
在那仿佛什么都没有的惨白空间内，蓝发蓝眼的少女正背对着莱奥，垂头坐着。
莱奥的瞳孔在顷刻间放大，那一直悬着的心脏终于从喉咙上咽了下去，嘴角因为兴奋而上扬。
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太好了。
“我在想什么，我不是早就知道她还活着吗……”莱奥自嘲地苦笑两声，朝门内呼唤：“卡洛琳，我来接你回家了！”
但门内的少女却没有回应他。
“卡洛琳，卡洛琳！”
莱奥加大声音，又喊了两声，但还是没有等来回应。
他皱起眉头，看向门上的眼球。
但那眼球仍然是那副不喜不悲的模样。
吉薇尔被黑色的绸带捆绑束缚在门上，不停地小声呜咽着，但身体却并没有湮灭的迹象。
“原来如此，吉薇尔还没有变成路费，我只有把卡洛琳带回来，这次仪式才算完成。”
莱奥心头有了明悟，他又看向那片惨白的空间。
【异乡人，我并没有发现邪神眷属的气息，当然，如果是更加强大的神祇在隐藏自己的气息，那自然能够避过我的感知。】
更加强大的神祇吗……
莱奥思索一会儿，还是决定越过这扇门。
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带回卡洛琳，如果因为畏惧风险停留在门外，莱奥会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扉，走入那惨白的雾气之中。
在这一瞬间，那惨白染上了色彩。
恍惚之中，刺目的暖光映照在他的眼皮上，他皱皱眉，下意识地伸手遮住光芒，睁开眼睛。
原来，那光芒来自太阳。
微风拂过面颊，叽叽喳喳的虫鸣鸟叫传入他的耳朵，泛着金黄色的麦穗和用木头堆成的小屋映入他的眼帘，宁静祥和的治愈气息涌入心房。
一种恍如隔世的怪异感升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
扭过头，自己进入时的门扉仍然矗立在那里，原本在门外的眼球，此时已经移动到了门内，朝着他不喜不悲地看着。
“莱奥，你在发什么呆呢！”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莱奥扭过头，瞳孔瞬间一怔。
阳光下，带着草帽的卡洛琳小姐，正用肩膀扛着锄头，不满地嘟囔着嘴巴。
她蓝色的头发随风飘扬，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柔的光，身上的麻布衣服上沾着青草的芳香，裹在纤细小腿外面的裤腿上沾满了淤泥。
活生生一个农家小妹的模样。
当然，这世界上不会有这么美丽的农家小妹。
“卡……洛琳。”莱奥有些失声，他活动两下喉咙，想要朝她走过去，却发现卡洛琳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自己。
而是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在那里，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莱奥”，正懒散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同样扛起锄头：“好了好了，我就打个盹，我的卡洛琳，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真是的，莱奥，我们必须要在春天结束之前，把所有的种子都播完！”卡洛琳叉着腰，不满地数落着“莱奥”：“要不然，今年的冬天一定会很难熬！”
“好好好，我知道了，播种，播种，一定播种！”
“莱奥”打了个哈欠，走到卡洛琳的身旁，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下她的帽子，在田野里撒欢一样跑了起来：“哈哈哈！”
“啊啊啊，莱奥，把帽子还给我！”卡洛琳扛着锄头，捂着头就追了上去：“太阳这么烈，我会晒黑的！”
“你已经够白了，真搞不懂女人，晒晒阳光多舒服！”
“啊啊啊，还给我啊！！”
于是，莱奥便看着“自己”与卡洛琳在田野中打闹起来。
一会儿之后，卡洛琳追累了，她把锄头扔到一旁，捂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莱奥，你个……大……大坏蛋……”
“哈哈哈，小菜鸟。”“莱奥”笑着走到卡洛琳面前，把帽子扣在她头上，宽大的帽檐直接盖住了她的眼睛。
“真是的！真是的！可恶，又戏弄我！”卡洛琳整理着帽子，嘟囔着抬起头，却发现一块水晶糕出现在了嘴边。
蓝发小姐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光芒，她想都不想，就张开嘴将那糕点一口咬住，
肆意地咀嚼起来，边吃边含糊着：
“哎？莱奥，你从哪弄的水晶糕？”
“还能从哪弄得，前几天赶集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就买给你了。”“莱奥”揉着卡洛琳的小脑袋：“哎，决心归隐，不再管那些邪神啊什么的事情之后，连这些糕点都吃不上了，真是……委屈你了，卡洛琳。”
“没……没事的……”卡洛琳羞涩地低下头：“只要能和莱奥先生在一起，不吃也没关系的。”
阳光下，少女嫣红的脸蛋写满了幸福，随风摇曳的金黄麦穗，奏响喜悦的交响乐。
莱奥站在二人的旁边，不发一言地看着这幸福的光景。
接着，他迈开腿，朝卡洛琳走去。
耳边突然响起粘稠的低语，鲜活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你要过去吗？”
“你真的要过去吗？”
“你要带走她吗？你应该能看到，她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这是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任务，没有邪神，没有痛苦的世界，这世界是这样的美好。”
“这是你给不了她的人生，这是你给不了她的生活。”
“时间在此刻停留，她会过上她梦寐以求的生活，不需要再去杀戮，不需要再去冒险。”
“不需要再……为你而死。”
那低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悲怆。
“你真的要带她走吗？”
“你已经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那绝望的世界，那炼狱一样的世界，你真的想让她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吗？”
“让她重新经历失去？让她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让她再一次为你而死？”
“莱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低语声在意识海里不断地回荡着，莱奥停下脚步，拽了拽头发。
接着，他又一次抬起脚，步伐比刚刚还要坚定。
他离卡洛琳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个世界的色彩也越来越淡，惨白的雾气几乎要吞噬掉一切。
耳边的低语几乎要将他的脑袋炸开。
“呵呵，呵呵呵，莱奥，你真是自私啊！”
“你根本不在乎她，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只考虑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