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仇恨的种子(第2页)

 “冯大人,稍待。”引路宦官停下脚步,躬身递上一把油纸伞,伞面印着淡青色的松竹纹,“今日雨湿路滑,主上殿下特命小臣送二位大人回驿馆,已备下暖汤等候。”

 冯懦接过伞,指尖触到伞柄温润的包浆,目光却掠过宦官谦卑的眉眼,落在远处街角那抹一闪而过的玄色身影上——那是朝鲜禁卫的服色,自朝会结束后,这身影便若即若离地跟在身后。他不动声色地颔首:“有劳公公,烦请前头带路。”

 姜曰广走在稍后半步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冯懦的神色。方才在勤政殿上的场景仍在他脑中盘旋:当光海君提及“朝鲜需守疆自保,难助大明抗金”时,冯懦那番话如惊雷般炸响——“大明若出兵,非为攻伐,然若属国失了臣节,区区朝鲜,何愁不能平定?”

 彼时他心头一紧,搞不清楚冯懦为何会说那句话。朝会前两人在驿馆商议时,定的是“晓以大义,促其改错”的基调,从未提过“灭朝鲜”这般重话。

 当时殿内朝鲜诸臣的脸色瞬间煞白,光海君握着御座扶手的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滞了半分。他想开口圆场,却见冯懦眼神锐利如刀,正扫过阶下立着的几位朝鲜大臣——尤以领议政李元翼、左议政朴承宗神色最是复杂,似惊似喜,又带着几分隐秘的躁动。

 “姜大人,在想什么?”冯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两人已走进驿馆的院门,院内一株老槐树枝叶繁茂,雨珠顺着叶脉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驿馆是朝鲜专门为大明使臣修建的,规制仿大明驿舍,正厅挂着“远宾堂”的匾额,笔力遒劲,落款是几十年前出使朝鲜的大明礼部尚书的名字。

 “冯大人,”姜曰广终于按捺不住,待引路宦官与随行侍从都退出堂外,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方才殿上那番话,未免太过刚硬了。光海君本就对我大明心存疑虑,这般言语,岂不是更让他生了戒心?况且‘可灭朝鲜’四字,传出去恐落人口实,说我大明恃强凌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