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裴徽在长安城的各种后手(第3页)
“不——!”
“为什么……”
绝望的哀嚎戛然而止。
那些逃回的百姓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纷纷中箭倒地,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他们至死都圆睁着惊恐不解的双眼,不明白为何自己两边都不容,天地之大竟无一丝生路。
而坠城的那队精兵,在砍杀百姓、劈散柴捆后,立刻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他们的行动暴露了位置,附近的叛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嚎叫着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快!拉上来!”城头的战友们拼尽全力拉扯绳索。
城下的士兵则一边挥舞钢刀格挡着如林般刺来的长矛,一边奋力蹬踏着城墙,试图被拉上去。
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惨烈白刃战。
不断有士兵在攀爬过程中被叛军的长矛捅穿腹部、被飞来的冷箭射中后心,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跌落城下,瞬间被汹涌的叛军淹没。
“兄弟!”
“老张!”
城头上响起痛彻心扉的呼喊。
当最后几名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士兵被连拖带拽地拉回城头时,二十人的敢死队,活着回来的不足五人,且个个带伤,神情恍惚,仿佛刚从地狱爬回人间。
其中一人刚踏上城墙,便因失血过多和力竭,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更致命的是,为了处理城门这致命的危机,城头几处关键位置(尤其是南城)的防御力量被严重削弱!
就在这短暂而惨烈的耽搁间,叛军在其他几处云梯攀爬点,特别是南城防守薄弱处,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
“城破了!杀上去!”叛军兴奋的狂吼响彻云霄。
几处城墙上,凶悍的叛军士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嚎叫着翻过垛口,挥舞着滴血的兵器,在城头上终于站稳了脚跟!
他们迅速组成小型的战阵,疯狂地向内挤压,不断扩大着来之不易的缺口。
后续的叛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蚂蚁,源源不断地顺着云梯涌上城头!
守军士兵虽然拼死反扑,用血肉之躯组成防线,但杀死一个叛军,立刻有两个、三个填补上来!防线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堤坝,瞬间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堵住缺口!跟我上!”严武和郭千里双眼赤红,如同救火队员,带着各自仅存的亲兵,嘶吼着冲向一处又一处被突破的险地。
他们的喉咙早已喊破,每一次发声都带着血腥气。
郭千里早已杀得神志模糊,彻底红了眼。
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战袍,黏腻地贴在身上。
他挥舞着那柄早已卷刃、甚至崩了口的长刀,状若疯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完全不顾自身的防御。
一名叛军伍长被他连人带盾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他却只是抹了一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又扑向下一个敌人。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汹涌的人潮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他身边的亲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看着爬上城头的叛军越来越多,那代表着死亡的黑色衣甲如同不断扩散的、致命的污迹,疯狂地侵蚀着原本属于守军的阵地,严武的心如同坠入万丈冰窟,不断下沉,寒意彻骨。
身边士兵疲惫绝望的眼神,刀剑砍入骨肉的滞涩感,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
“休矣……”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感如同毒蛇般紧紧攫住了严武的心。
他素来以勇猛果决、临阵机变着称,但此时此刻,面对叛军这种不计代价、源源不断的疯狂猛攻,以及这内外交困、兵力捉襟见肘、连百姓都被当作武器的绝境,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
一种“天要亡我”的悲怆涌上心头。
难道……难道这煌煌大唐的都城,这万千生灵所系的长安,今日就要在自己手中陷落?
郭千里一边奋力砍杀,一边心中更是翻江倒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沉重的愧疚。
每一次挥刀,胸口的剧痛都提醒着他内伤的存在,但这远不及内心煎熬的万分之一:“想我郭千里……当初被贬为金吾卫一小卒,落魄潦倒,受尽白眼,是郡王殿下慧眼识珠,不以我卑微,力排众议,将我一步步提拔至这执掌禁军的大将军之位……又将这死守长安、护卫宗庙社稷的重任托付于我……殿下待我,恩同再造!可如今……如今……”
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袍泽,看着越来越多的叛军登上城头,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羞耻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长安若失,我郭千里万死难辞其咎!殿下……末将无能啊……末将愧对您的信任!!”这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脊梁上,让他手中的刀挥舞得更加疯狂,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悲壮,只求战死沙场,以报君恩。
“不对……”
就在绝望的阴云即将彻底笼罩城头,连最坚韧的士兵眼中都开始浮现死志之时,严武脑中如同划过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一个被他几乎遗忘的念头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郡王殿下用兵如神,向来算无遗策,深谋远虑。他明知长安空虚,叛军势大如潮,更知安庆绪凶残狡诈,怎么可能对今日这般危局毫无后手?殿下……殿下必有安排!他绝不会坐视长安陷落!”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窥见的一线微光,让他几乎熄灭的斗志瞬间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却无比顽强的火星!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