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不求速胜,但求全功(第3页)
“袭营?唐狗自己都快被咱们打趴下了,瓮城都烧成那样了,哪还有力气出来蹦跶?尽折腾自己人!”一个老兵油子经验老道地抱怨着,动作却不敢慢。
“上官一句话,咱们就得在这冰窖里干等一宿……这他娘的不是打仗,是熬鹰啊……”有人搓着冻僵的手,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尽管满腹怨毒,在督战队明晃晃的刀枪和凶狠目光的威慑下,士兵们只得骂骂咧咧、动作僵硬地重新爬起来。
冰冷的铁甲重新贴上汗湿又冰冷的里衣,寒气如同毒蛇般直钻骨髓,激得人浑身打颤。
即使是最有经验、最能苦熬的老兵,在这种高度戒备、神经紧绷的状态下,也根本无法安睡。
他们只能抱着冰冷的兵器,蜷缩在帐篷角落,或者靠着冰冷的木栅栏,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营外的任何一丝异响。
稍有风吹草动——也许是枯枝断裂,也许是野狗吠叫——便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涔涔。
极度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湿布,一层层裹上来,让人昏沉欲睡,却又被寒冷和恐惧死死拽住,无法真正沉入梦乡。
时间,在煎熬中变得无比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寅时三刻,正是人一天中最困倦、意志最薄弱的时刻。
长安城方向,瓮城处骤然爆发出更加凄厉、更加密集、如同万千恶鬼同时哀嚎的惨叫声!
紧接着,是震天动地、仿佛要掀翻城墙的狂暴喊杀声!
这声音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勉强支撑的叛军士兵的心头!
许多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浪直接从昏沉中吓醒,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敌袭?!是长安!长安那边打起来了!”
“快!快起来!唐狗要里应外合了!”
“号角!吹号角!”
急促尖锐、带着撕裂感的号角声立刻凄厉地响彻了整个营地的上空!“呜——呜——呜——!”
传令兵嘶哑的吼声在营区间狂奔:“全军整备!迎敌!快!快上防御位置!唐军要来了!”
整个叛军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
士兵们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冲出帐篷,黑暗中互相推搡、碰撞,咒骂着寻找自己的队列和位置。
甲胄碰撞的哗啦声、军官气急败坏的厉声呵斥、士兵因极度紧张和疲惫而走调变形的应答声、以及兵器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哐当声,混乱地混杂在一起。
他们强忍着几乎要将眼皮粘在一起的浓重睡意和深入骨髓的酸痛,用冻僵的手指紧握着冰冷的兵器,跌跌撞撞地扑向营寨边缘的防御工事。
在各自的垛口、拒马后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营外无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哈欠一个接一个,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又被寒风吹干在脸上,留下刺痛的痕迹。
许多人站着都开始像喝醉了酒一样左右打晃,全靠意志和恐惧强撑。
中军帅帐前临时搭建的将台上,安庆绪端坐其上。
安庆绪身披华丽的金甲,外罩着刺眼的明黄色龙袍(僭越称帝的标志),但此刻龙袍的威严也掩盖不住他眉宇间翻腾的烦躁和病态的疲惫。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显得焦躁不安。
高尚则是一身深紫色文士袍,面色凝重如铁,手指下意识地捻着稀疏的胡须,眼神在营地混乱的景象和远处长安的火光间急速闪烁,显然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解读裴徽的意图。
寒风掠过将台,卷起他们袍服的下摆,更添几分肃杀。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和高度紧绷的神经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预想中唐军排山倒海般的铁蹄声和喊杀声并未踏破黑暗而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营外依旧只有呼啸的、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寒风,以及远处长安城方向那持续不断、却又模糊不清的喧嚣。
士兵们的抱怨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变大,士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下去。
紧绷的弓弦,拉得太久,开始松弛、疲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