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孤注一掷(第2页)


 “大将军,”张小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凝重,拱手行礼,“白日试探性强攻已结束。末将清点过了……”他喉头有些发紧,“投入的三千‘陷阵’锐卒,折损……近千。伤者三百余,大多重伤,恐难再战。我军……未能前进一步。守军倚仗地利,滚木礌石、箭矢如雨,更有火油泼下,弟兄们……死伤惨重。”


 他顿了顿,指着远处那些如同狰狞獠牙般依附着主关山势、层层而上的七道关墙阴影,“更棘手的是,杨子钊这老贼,在主关前的栈道上,利用山势险要,硬生生加筑了七道关墙!一道比一道坚固!我军若要叩关,必先踏平这七道鬼门关!每过一关,怕都要用弟兄们的尸骨去填!”


 张巡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精锐性命的狭窄战场,紧抿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颚线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他仿佛能听到白日里袍泽们震天的喊杀声瞬间被滚石碾碎、被箭雨撕裂的惨烈。


 朱雀军团,帝国百战雄师,野战攻坚无往不利,何曾受过如此憋屈?


 在这该死的、仿佛天生为防御而生的剑门天险面前,竟如猛虎困于囚笼,空有裂石之力,却无处施展!


 每一名倒下的士卒,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王玉坤……”张巡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但更深沉的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焦灼,“还没有新的讯息传来?”


 王玉坤是他布下的胜负手,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之光。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每一粒的流逝都意味着更多的牺牲和变数。


 ……若王玉坤不能及时拿下姜维城,彻底掐断剑门关这头困兽的最后生路,自己这边强攻的代价,恐怕会沉重到整个朱雀军团都无法承受!


 一直在旁边的不良副将赵小营立刻肃容道:“回大将军,特战营尚未有新的讯息传回。山谷幽深,信鸽传递也需时间。”


 他的忧虑同样深重,王玉坤孤军深入敌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高台上的空气冻结时——


 “扑棱棱!” 一阵急促的翅膀拍打声穿透战场沉闷的噪音,一只灰羽信鸽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穿过夜色,落在大营角落专设的鸽笼处。


 负责的斥候兵精神一振,迅速解下鸽子腿上细小的竹管,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高台下,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大将军!北面急报!特战营王玉坤将军所发!”


 张巡眼中精光爆射,几乎是抢步上前,一把抓过那枚尚带着鸽子体温的细小竹管。


 他手指微颤地拔掉封蜡,抽出里面卷得紧紧的字条。


 亲兵立刻高举火把凑近,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照亮了纸条上王玉坤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目光急速扫过,张巡脸上的阴霾如同被狂风吹散,瞬间绽开如释重负的狂喜,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大半:“好!好!好个王玉坤!”


 他连声赞道,每一个“好”字都掷地有声,仿佛要将胸中的郁垒尽数吐出,“果然不负本帅厚望!百万石粮草,付之一炬!干得漂亮!此乃断敌根基之奇功!”


 这消息如同一剂注入垂危病人体内的强心针,瞬间让张巡疲惫的身躯重新注入了力量,驱散了心中大半的沉重阴云。


 粮草被焚,杨子钊和他的数万大军,已是釜底游鱼!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展开,目光触及情报的后半段——关于姜维城守军的情报。“一万?!”


 张巡脸上的喜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瞬间凝固、僵硬!


 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狠狠蹙起,拧成了一个死结,比之前更加深刻!


 捏着纸条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骨节泛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片边缘揉碎!


 旁边的赵小营也凑近看了一眼,同样是先惊后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一万守军……王将军他们只有四百人……这……这姜维城,固若金汤,硬啃无异于飞蛾扑火啊!”


 巨大的落差让高台上的气氛再次跌入冰点。


 张巡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充斥着硝烟与血腥的冰冷空气,那刺鼻的味道让他翻腾的心绪迅速冷却、沉淀。


 再睁眼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钢铁般的决断。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利用敌人“不得不为”的阳谋已然成型。


 “传令!”张巡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如同重锤击打在铁砧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以飞鸽急告王玉坤:杨子钊粮草尽毁,已成困兽!其必急令姜维城守军,不惜代价运送城中存粮回援剑门关主城,以解燃眉之急!”


 “命王玉坤率所部,不惜一切代价,于粮队运输途中择险要之处,全力袭扰、迟滞、烧毁其粮队!”


 “具体如何行事,何时动手,战场瞬息万变,本帅授他临机专断之权!本帅只要一个结果——绝不能让一粒粮食,运进剑门关!此乃死令!”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冰冷的杀意。


 “得令!”一名亲兵肃然领命,转身如风般飞奔下台,直奔信鸽笼舍。


 看着亲兵远去的背影,赵小营脸上的忧虑并未减轻,反而更深了:“大将军,杨子钊刚在粮草上吃了王将军的大亏,已成惊弓之鸟。此番押运救命粮草,必定是重兵护卫,精锐尽出,戒备之森严恐怕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王将军他们人数太少,又是深入敌后,补给困难,正面硬撼,恐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这几乎是让王玉坤去送死。


 “本将何尝不知其险!”张巡猛地打断他,目光如两道燃烧的炬火,穿透沉沉夜色,射向远处黑暗中那如同巨兽獠牙般高耸的剑门关主城,“此乃阳谋!杨子钊明知是险路,是陷阱,他也不得不走!没有粮草,他的数万大军撑不过十日,军心必溃!他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酷,“王玉坤是帝国最顶尖的猎手,最擅长的就是在不可能中寻找稍纵即逝的破绽!本帅给他这个机会,就是相信他能在那看似铜墙铁壁的护卫中,撕开一道致命的口子!此举,是给他一个搏命的机会,也是给我们正面强攻的将士,争取那最宝贵的时间!”


 他猛地转身,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决绝杀气轰然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高台,“传令全军!今日休整,埋锅造饭,救治伤员!明日拂晓,本帅要亲自擂鼓督战!告诉所有将士,明日——血战到底!不破关墙,誓不收兵!”


 “末将领命!”赵小营和张小虎同时抱拳,声音洪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们都明白,真正的绞肉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张小虎上前一步,指着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脊椎骨般层层叠叠的七道关隘阴影,沉声道:“大将军,杨子钊在通往主关的栈道上,层层设卡,依山借势修建的这七道关墙,坚固异常,互为犄角。我军若想打到主关城下,必先……踏平这七道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