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特战烧山
“杀…杀光民夫?!”杨子钊的命令,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猛地投入一块万载寒冰,城楼上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将领,无论是悍勇如李勖,还是沉稳如孙瘸子,亦或是年轻的赵康,无不骇然失色,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连血液都被冻结!
纵然是久经沙场、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悍将,面对屠杀两万手无寸铁、日夜为自己搬运滚木礌石、修葺城墙、生火做饭、甚至照料伤兵的同胞,也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抗拒和本能的反胃!
都尉赵康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如死人,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城垛上,发出一声闷响,差点将身后的亲兵撞倒。?x¨x*i.a,n?g*s+h¢u`..c+o?m\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位统帅。
晋岳的反应最为剧烈。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刷了石灰的墙壁,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全靠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前的墙垛才没有瘫软下去。
作为深受儒家“仁者爱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思想熏陶、以“牧民”为己任的文官,他胸腔中翻涌着海啸般的道德冲击和本能的愤怒。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伦理冲突让他几乎窒息。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失声尖叫着冲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大将军!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此举…此举丧心病狂,有伤天和!必遭天谴!鬼神共愤啊!那可是足足两万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只是被强征来服劳役的无辜百姓!并非军卒,更非叛逆!岂能因…因猜疑而尽屠之?!此乃…此乃禽兽之行!暴虐无道!史笔如铁,必将遗臭万年!”
他试图用“百姓”、“天和”、“无辜”、“史笔”这些沉甸甸的字眼来唤醒杨子钊心中或许残存的恻隐之心,也像是在为自己濒临崩溃的信念寻找支撑。
“百姓?”杨子钊猛地打断晋岳那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呐喊,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地刺向他,那目光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嘲讽、冰冷的鄙夷与毫不留情的逼迫,仿佛在看一个活在书斋里、不知战争残酷为何物的天真孩童,“晋尚书!你饱读诗书,通晓史册,此刻却来与本将谈什么天和百姓?!谈什么史笔如铁?!”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混合着血腥与铁锈味的强大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压在晋岳单薄颤抖的肩膀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本将问你!”杨子钊的声音如同两块千年寒冰在相互摩擦,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审判的意味,“你敢不敢用你的项上人头!用你晋氏满门的性命!用你毕生追求的官声清誉!来向本将担保?!担保那两万鱼龙混杂、来历不明的民夫之中——”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毒蛇发出致命的嘶鸣,“没有混入一个‘不良人’的探子?!或者——”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晋岳的心脏,“没有一个专司暗杀、手段诡谲阴狠、防不胜防的‘绣衣使’杀手?!”
他身体再次微微前倾,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声音却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低语,清晰地钻进晋岳的耳朵:
“晋尚书!本将再问你一个更实际的问题!若是有奸细——比如一个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绣衣使杀手——趁乱劫持了你这位朝廷钦命的监军大人,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本将打开城门,你说——”
杨子钊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吹拂着晋岳的神经,“本将会不会为了你晋尚书一人的性命,将这关乎蜀地存亡、四万将士性命、百万黎民生死的剑门关,拱手送给那张巡小儿?!嗯?!”
这诛心之问,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晋岳的心口!又像两把冰冷的匕首,捅穿了他所有的道德盔甲!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因极度的屈辱、恐惧和想象中那可怕的场景而涨得通红,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如同小溪般浸湿了鬓角和绯色官袍的领口。
儒家的仁义道德,在眼前冰冷的现实和残酷到极致的战争逻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戳即破。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闪过自己被一个面容模糊、眼神冰冷的细作用淬毒匕首架在脖子上的恐怖场景!
冰冷的刀刃紧贴皮肤,死亡的寒意直透骨髓!
而城楼上的杨子钊,眼神冷酷如万年玄冰,毫不犹豫地挥手,万箭齐发,将自己连同劫持者一起射成刺猬的恐怖画面!
紧接着,他又想到关城一旦失守,自己作为监军,要么被暴怒的溃兵杀死泄愤,要么落入朱雀军手中,或被当作战俘游街示众,受尽屈辱,或被枭首悬于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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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对前途功名彻底毁灭的极度忧虑,如同两条冰冷滑腻的毒蛇,迅速缠绕、绞杀了他心中那点可怜的道德挣扎。
他猛地闭上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与内心那个信奉了半生的“仁”字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搏斗。
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衣,黏腻冰冷。再睁开眼时,那双曾经或许还闪烁着文人清光、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种扭曲的、近乎疯狂的决绝,以及一丝深藏眼底、却浓烈得无法化开的怨毒——那怨毒,既是对杨子钊的,也是对这个疯狂世道的,更是对他自己软弱灵魂的。
他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在艰难抽动,再缓缓吐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却又异常清晰,如同在宣读自己的死刑判决:
“大将军…英明!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字字珠玑!是本官…是本官太过迂腐,不识大体,优柔寡断了!”
他仿佛找到了一个更能说服自己、也更能推卸责任的“合理”借口,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刻意的强调,“值此危难存亡之秋,当行非常之法!为保剑门关万无一失,为大局计…”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万民夫…的确…该杀!而且,”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变得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邀功般的急切,“杀了他们,还能节省下大批宝贵的口粮!正好补充军需,支撑我军更久!此乃…一举两得!是必要的牺牲!”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向某种东西献祭,彻底埋葬了过去的自己。
杨子钊看着晋岳这瞬间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看着他眼中那点残余的挣扎被彻底碾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求生欲和扭曲的认同,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得如同毒蛇信子的弧度。
他微微颔首,声音陡然变得洪亮无比,如同洪钟大吕,确保城楼上下值守的亲兵、甚至稍远些的哨兵都能清晰听见:
“好!晋尚书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洞察秋毫!所言切中时弊!本将深以为然!”他刻意地、重重地强调了每一个褒奖的词语,目光如电扫过身后脸色各异、却无人再敢出声反驳的众将,最后定格在晋岳那强作镇定却难掩灰败的脸上,“本将采纳晋尚书献策!”
“献策”二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响亮。
“传令下去!” 杨子钊的声音响彻城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大将军杨子钊与监军晋岳联署军令:为肃清内患、断绝隐患、节省粮秣、稳固军心,即刻起,杀光城内所有民夫!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各部立刻执行,不得有误!凡有懈怠、徇私、违令、阳奉阴违者,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军法从事!”
“联署军令”!
“采纳献策”!
晋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杨子钊这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屠杀两万无辜百姓的滔天恶名,牢牢地、永远地分了一半,甚至更多,死死地扣在了他晋岳的头上!
从此以后,他晋岳的名字,将和“屠夫”、“刽子手”、“人屠”这些字眼紧紧相连,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比不上心头那万箭穿心般的恨意和屈辱。
他只能死死垂下眼帘,用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那翻涌不息、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火焰。
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无论此战胜负如何,他晋岳,都已经被杨子钊拖入了无间地狱。
杨子钊那冷酷如冰、带着晋岳“背书”的联署军令,如同死神吹响的末日号角,瞬间撕裂了剑门关城内原本就因连番血战而压抑至极、如同绷紧到极限弓弦般的劳役氛围。
……
……
关城内,空间本就狭窄逼仄,依着陡峭山势修建的房屋和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巷道曲折幽深,仅容两三人并行。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汗臭、霉味、牲畜粪便的气息和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那是前几日守城战留下的痕迹。
此刻,这沉重的压抑被更恐怖的声响彻底粉碎!
“奉大将军令!奉晋监军令!所有民夫!立刻到校场集结!有紧急要事宣告!违令者斩!格杀勿论!”
粗粝的、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军令声,伴随着沉重皮靴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密集“咔咔”声,如同冰雹般从四面八方的街巷骤然响起,砸向每一个角落。^微·趣`小?说~ -无?错-内+容\
士兵们眼神空洞冰冷,如同提线木偶,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用刀鞘、枪杆甚至穿着铁靴的脚,粗暴地推搡、驱赶着那些刚从疲惫的睡梦中惊醒、或正扛着沉重石料木材、脸上写满茫然与惊恐的民夫。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狭窄的巷道里迅速蔓延、发酵。
起初,惊恐万状的民夫们被明晃晃的刀枪驱赶着,如同受惊的羊群,本能地、跌跌撞撞地涌向指定的“集结地”——城中心那片还算开阔的校场。
心中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幻想——也许是加派更重的劳役去抢修破损的城墙?
也许是紧急转移去更安全的后方?
也许是看在大战将临的份上,分发一点额外的、能填饱肚子的口粮?
然而,这卑微的幻想在下一秒就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被残酷的现实践踏进血泥之中!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开皮肉与骨头的闷响,在东门马厩附近的人群边缘突兀响起!
紧接着是短促而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啊——!我的…头…” 声音戛然而止!
寒光毫无征兆地闪过!
一个脸上带着麻木残忍表情、眼神空洞的士兵,手起刀落,旁边一个背着沉重石料、步履蹒跚、白发苍苍的瘦弱老汉的头颅瞬间被斩飞!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在昏暗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溅了旁边几个民夫满头满脸!
那无头的尸体甚至还保持着前行的姿势,踉跄了两步,才带着沉重的石料轰然倒地,鲜血迅速在身下洇开。
杀戮,并非始于一处!而是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又像投入滚油的火星,在关城的各个角落——东门的马厩旁、西门的粮仓附近、南门城墙下拥挤肮脏的窝棚区、靠近内城居住区的狭窄巷道——几乎在同一瞬间,猛烈爆发!命令被冷酷地执行!
“杀!一个不留!这是大将军和晋监军的死命令!” “动手!快!别磨蹭!”
军官们冷酷无情的嘶吼成了催命的丧钟。早已得到命令、被恐惧(违令者死)和嗜血欲望(屠杀带来的扭曲快感)驱使的士兵们,分成了几种状态。
有的眼神空洞麻木,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挥动屠刀,砍向熟悉的、曾一起劳作的同胞;
有的面露不忍和挣扎,但在上司凶狠的目光和严酷的军法威慑下,只能咬着牙,闭着眼,将刀砍向妇孺;
更有甚者,脸上则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快意,狞笑着将锋利的刀锋砍向身边手无寸铁、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妇孺老幼!
仿佛在发泄连日来被朱雀军压着打的憋屈和恐惧。
惨叫声、撕心裂肺的求饶声、钝器砸碎骨头的闷响、利刃割破喉咙的“嘶嘶”漏气声、孩童尖利到刺破耳膜的哭嚎、妇女绝望到失声的哀泣……瞬间交织混杂,升腾翻滚,形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灵魂战栗的死亡交响曲!
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粪便失禁的恶臭、被点燃的草料窝棚升腾起的刺鼻焦糊味、以及人体被烧焦的诡异肉香,猛烈地灌入每个人的鼻腔,直冲脑髓,令人窒息作呕。
原本被踩踏得还算硬实的地面,顷刻间被肆意横流、汇聚成溪的鲜血浸透、泡软,在低洼处积起一汪汪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泊,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和一张张因恐惧、痛苦、疯狂而扭曲变形的面孔。
“为什么?!军爷…我们只是…干活啊…没偷懒啊…” 一个壮年汉子捂着被长矛捅穿的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张几天前还一起搬运滚木、互相递过水囊的、熟悉士兵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绝望,缓缓跪倒,生命随着鲜血迅速流逝。
“饶命啊!军爷饶命!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等着我回去啊…”凄厉的哀求声戛然而止,被一柄横斩而过的腰刀硬生生斩断,头颅滚落尘埃,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娘——!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哭喊着扑向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下一秒,小小的身躯就被乱刀淹没,稚嫩的哭喊声瞬间湮灭。
一个怀孕的妇人紧紧护住隆起的腹部,被士兵粗暴地拖开,刀光闪过…
混乱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沸水,猛烈炸开,迅速失控!
极致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又在下一秒化为求生的疯狂本能。
人群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本能地尖叫、推搡、奔逃!
然而,狭窄的街巷如同迷宫,冰冷的城墙高耸入云,隔绝了所有希望,四面八方都是明晃晃的刀枪和狰狞的面孔,构成了一个插翅难飞的绝望囚笼。
人们互相践踏,在死神的镰刀下徒劳地冲撞,每一步都可能踩到倒地的尸体或滑腻冰冷的血污,每一步都可能撞上迎面劈来的刀锋。
绝望的哭喊和疯狂的嘶吼汇成一片,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复激荡、回响,形成更加恐怖的声浪。
在靠近西门附近一个堆满潮湿草料、破损拒马和云梯残骸的阴暗角落,十几个被一队如狼似虎、盔甲上已溅满新鲜血点的士兵逼到了死角的民夫。
他们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墙,退无可退。绝望的气息浓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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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血腥味和草料腐烂的霉味混杂在一起。
为首的一个小军官,脸上溅满温热的血点,狞笑着举起手中还在滴血的环首刀,刀尖指向这群待宰的羔羊,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快意和一种掌控生死的扭曲满足感:“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要怪,就怪那些藏在你们中间的耗子!大将军和晋监军有令:所有民夫,皆乃奸细同党,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冰冷的刀锋在从狭窄巷道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下,反射着死亡的光芒,即将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削、皮肤黝黑、脸上沾满灰尘和汗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脸汉子(陈黑子,不良人外围暗桩),眼神却如同淬过火的精钢,瞬间爆发出骇人的锐利光芒!
他猛地用肩膀狠狠撞开旁边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同伴,用尽全身力气,胸膛剧烈起伏,发出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嘶吼!
那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附近的喧嚣和哭泣,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
“狗官要杀光我们灭口!什么狗屁奸细都是借口!!他们守不住关城了!怕我们投降朱雀军,泄露他们的虚实!他们要我们所有人给他们陪葬!!”
这声怒吼,如同在死寂的黑暗中划亮了一道刺目的闪电!让绝望等死的人群猛地一滞,无数双惊恐茫然的眼睛瞬间聚焦在这个平时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干活的“陈黑子”身上!
话语中赤裸裸的真相——不是惩罚,是灭口!是陪葬!——像炸弹一样在每个人心中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