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内心的挣扎(第2页)
字字诛心,每一次瞥见,太阳穴便如遭针刺,突突狂跳。
他的瞳孔深处,跳跃的灯火映照出城外如山峦般压来的黑色壁垒,更迭闪现着行宫内钱雍隆扭曲的醉脸、摔碎的玉盘、以及南市口青石板上那滩永不消散的、粘稠冰冷的暗红……
芸香那双鹿般惊恐的眼睛最后化为一片死寂。握着令牌的手背上,松弛的皮肤下青筋暴起。
这玄铁之重,承载着多少惊涛骇浪中的辉煌?万炮齐鸣撕裂敌帆,烈焰焚海的壮烈画卷犹在眼前。
那是先帝登临旗舰检阅时,海风猎猎吹拂他年轻飞扬的袍角,君臣相得,托付江山的信任……画面倏然破碎,又被钱雍隆踹翻御案的咆哮、以及那双绝望的眼眸切割得支离破碎。
“…大…燕…”
喉结艰难地滚动,沙哑的气音几乎是从肺腑深处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水师…先帝…托付…”
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压得他胸腔欲裂。
……
几日后,书房外厅。
一股浓烈的硝烟与血腥气随着沉重的脚步卷入。李校尉摘下沾满泥泞血痂的头盔,露出黝黑如铁、被战火舔舐得粗糙的脸庞,盔甲缝隙里还嵌着不知是谁的血点。
“大人!”声音嘶哑如裂帛,“东城墙…又塌了!王都尉堵豁口,十七个兄弟…填进去了!乾军的石头长了眼,专砸刚补好的地方!”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熬干了的血丝。
孟北鸣背对着他,巨大的身躯矗立在城防图前,手指正死死按在水师锚地的标记上。闻声,那根手指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箭矢射中。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知道了。抚恤…加倍。”
“城中箭矢十不存三,火油早光了!”李校尉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急迫,“粮仓管事报…存粮按人头抠着吃,最多再撑半月!百姓…已经在扒树皮草根了!”
他顿了顿,腮帮肌肉剧烈抽搐,眼中喷薄的怒火几乎要将眼白烧红,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寒气逼人,“可…行宫那边…昨夜又抬进去十坛御酒,两头活鹿!丝竹…响到后半夜!今早…采买的阉竖在市集抢最后几头耕牛…陛下…要吃牛髓羹…百姓跪地哭嚎…鞭子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