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第2页)

 “扔……扔河里了!和银行卡一起!”王德海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声音大就能掩饰内心的慌乱。

 “哦?你辞职那天是十月二十六号,”赵承平慢悠悠地翻了一页资料,“可报纸上第一次披露案情,是在二十八号。你在看到新闻之前,就把唯一的联系方式和重要证物都销毁了?你这么未卜先知吗?”

 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王德海彻底说不出话了。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只能吸进令人窒息的空气。他知道,自己编织的谎言之网,已经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撕得粉碎。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承平并没有乘胜追击,没有拍着桌子怒斥他“负隅顽抗”。

 相反,赵承平将身体重新靠回了椅背,那种压迫感瞬间消失了。他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他看着王德海,目光里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复杂的、仿佛洞悉了他所有恐惧的眼神。

 “王德海,我们都知道你没有说实话。”赵承平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害怕的,不是我们。你隐瞒的,也肯定不是一桩简单的转账案。”

 他停顿了一下,给了王德海足够的消化时间。

 “我给你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椅子里的王德海,“是选择相信我们,相信法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们会依法保护你的家人,为你争取宽大处理。还是继续替那些让你亡命天涯的人保守秘密,让他们在外面逍遥法外,而你,独自在这里承担所有的罪责,并且时刻活在对他们的恐惧之中。”

 说完,他不再看王德海一眼,转身对小张说:“先到这里吧。”然后又对门口的警卫示意了一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应该听过无数次了。现在,它对你来说,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这是赵承平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审讯室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王德海的绝望与挣扎隔绝在内。走廊里的灯光比审讯室柔和了许多,但赵承平的脸色却依旧凝重如铁。他解开警服最上面的一颗风纪扣,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审讯室里残留的、混杂着恐惧与谎言的浑浊味道。

 回到办公室,小张立刻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茶叶的清香在烟雾缭绕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些许沉闷。

 “队长,这家伙嘴里没几句实话。”小张将一杯茶推到赵承平面前,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躁,“前后矛盾,漏洞百出。那个Atm机转账的谎话,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的智商。”

 赵承平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用温热的杯壁暖着有些发凉的手指,目光落在窗外渐浓的夜色上,似乎在穿透那片黑暗,回溯刚才审讯的每一个细节。

 “他不是在对我们撒谎,小张,”半晌,赵承平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是在对他自己撒谎。他试图构建一个‘我只是个无辜的倒霉蛋’的故事,来说服自己,也希望说服我们。”

 “那……他的恐惧是真的吧?”小张追问,“我看得出来,那不是装的。”

 “对。”赵承平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恐惧是真的,而且是极度的恐惧。这恰恰是最大的疑点。你仔细想,他怕的,不是法律的制裁。如果是,他或许会顽抗,会狡辩,但不会是现在这种被看不见的鬼魂扼住喉咙的样子。他怕的,是某个具体的人,或者某个组织。”

 赵承平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白板前。白板上已经写满了关于“福满楼”案的线索,错综复杂。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王德海”这个名字旁边,重重地画了一个问号。

 “他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不仅仅是转账的工具,他很可能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不该看、不该听的东西。所以,对方才会用他最在乎的人来威胁他——他那个还在老家重病缠身的母亲。”赵承平的分析一针见血,“这才是他不敢开口的根源。在他看来,我们是法律,而那些人,是能要他全家命的阎王。”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小张明白了,这条线索,远比他们预想的要棘手和危险。

 “既然他嘴里撬不出东西,那就只能从外围突破了。”赵承平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小张,把他这两年所有能查到的社会关系,全部梳理一遍。尤其是他被捕前藏身的这几个月,他用那部破手机联系过谁,和谁有过交集,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小主,

 “是!”小张立刻领命,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资料打印机工作的嗡嗡声。王德海的社会关系简单得可怜,逃亡的两年,他几乎是一个透明人。查到的联系人,大多是打零工时认识的工头,通话记录也几乎都是一次性的。

 就在调查似乎要陷入僵局时,小张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屏幕上的一行数据,眉头紧锁,反复确认着。

 “队长,您看这个。”

 赵承平立刻走了过去。小张指着屏幕上调出的一份通话详单:“这是王德海被捕前三个月的通话记录。大部分都是无法追踪的临时卡,但有一个号码,很特别。”

 那是一个归属地为省城的手机号码。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王德海主动拨打过这个号码五次。

 “五次?”赵承平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对于一个亡命天涯、极力切断所有过去联系的人来说,一个反复联络的号码,其意义不言而喻。

 “通话时长都很短,”小张补充道,“最长的一次,也只有一分二十秒。而且,全都是他打过去,对方从未主动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