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有些地方的连接螺丝已经松动脱落(第2页)

 

地上还堆着更多文件和工具。

 

侯亮平在林子边放风,

 

他知道,赵承平在工地里的每一秒钟,都伴随着不可预知的风险。

 

时间,在极度的专注中,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侯亮平的后心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手心里也黏糊糊的。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小径的拐角处,一个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工作人员,年纪约莫五十出头,身材瘦削,脸上带着一种长期劳作所特有的、麻木而疲惫的神情。他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塑料水桶,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用旧竹竿绑成的、几乎快秃了的大扫帚,正慢吞吞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他似乎只是寺里负责打扫杂务的普通僧人,步伐迟缓,目光呆滞,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侯亮平的神经却瞬间绷紧到了断裂的边缘!

 

他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在这座已经被污浊的寺庙里,任何一个看似无害的人,都有可能是对方的眼线。无论如何,赵承平必须立刻撤出来!

 

侯亮平没有大喊,更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他只是将目光从那个扫地僧人身上移开,转向工地挡板的方向,然后,将一口气压在喉咙里,极其克制地、短促地发出了一个声音。

 

“咳!”

 

那不是一声自然的、因为喉咙不适而发出的咳嗽。那是一声干涩、沉闷、被刻意压低了音量的信号。这声音穿透力不强,却像一枚精准的子弹,瞬间射入了工地之内,射入了赵承平的耳中。

 

工地内,赵承平刚刚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正沉浸在由那些伪劣建材带来的巨大震撼和冰冷愤怒之中。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将这些物证与之前发现的纸灰、那个神秘的“居士”串联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侯亮平的那声咳嗽,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将他从沉思中炸醒!

 

他浑身一激灵,所有纷乱的思绪在0.1秒内全部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老侦查员在面临突发状况时,近乎本能的冷静和战术反应。

 

他没有丝毫慌乱,第一时间将手机塞回最贴身的内袋,拉好拉链。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脚下,确认没有留下任何不该有的痕迹,比如烟头或者纸屑。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压低身子,像来时一样,敏捷而无声地朝着那个挡板缺口退去。

就在他即将钻出缺口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他知道,直接出去,身上沾满的泥污和慌张的神色,必然会引起怀疑。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迅速构建了一个“人设”——一个因为好奇而误入禁地、又因为路滑而摔了一跤的倒霉游客。

 

然后,他故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狼狈,从缺口里“钻”了出来。在起身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故意让自己的脚在湿滑的泥地里滑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嘴里还配合地“哎哟”了一声,脸上则瞬间切换成一种略带尴尬和懊恼的表情。

 

他拍打着裤腿上明显的泥印,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角,一边对早已等在那里的侯亮平“抱怨”道:“这什么破地方,想抄个近路看看风景,结果摔了一跤,真倒霉。”

 

这番表演,天衣无缝。

 

侯亮平也立刻进入了角色,他上前一步,关切地扶住赵承平的胳膊,说道:“我就说别乱走吧,这后山根本没路。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就是蹭了一身泥。”赵承平摆了摆手。

 

两人一唱一和,将一场惊心动魄的潜入侦察,瞬间伪装成了一场无伤大雅的游客意外。

 

就在这时,那个扫地僧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近前。他停下了脚步,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失的审视,在他们两人身上,尤其是在赵承平那沾满新鲜黄泥的裤腿和鞋子上,停留了足足两秒钟。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赵承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道目光背后的探究和怀疑。他强迫自己保持着自然的微笑,那是一种游客被陌生人注视时,略带善意和询问的微笑。

 

侯亮平则很自然地将身体微微前倾,用自己的身形,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赵承平和那个僧人之间,同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地问道:“大师傅,请问一下,从这边能绕回到大殿吗?我们好像有点迷路了。”

 

那个扫地僧人收回了目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他抬起那只提着扫帚的、干瘦如鸡爪的手,朝着来时的路指了指,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原路。”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他们,低下头,挥动起那把破旧的扫帚,一下一下,机械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和泥水,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过。

 

然而,赵承平却从他那看似随意的扫地动作中,读出了一种监视的意味。他扫得很慢,每一下都像是在拖延时间,而他站立的位置,又恰好能用眼角的余光,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多谢大师傅。”赵承平客气地说了一句。

 

两人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与来时一般无二的、略显悠闲的步子,慢慢地往回走。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审视的目光,像芒刺一样,一直跟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林的拐角处。

 

彻底脱离了对方的视线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脚步却不约而同地加快了。

 

直到重新回到寺庙前院,重新置身于那缭绕的香火和稀疏的人群中,那股如影随形的压迫感才稍稍退去。赵承平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衬衣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