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残阳古道 螺音泣血
长安的晨光带着洗尽铅华的疲惫,透过太极宫残破的窗棂,在满地断戟残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悦坐在半截龙柱上,人刀斜倚膝头,刀鞘上的血渍已被晨露浸成暗红。血月珏在怀中静静发烫,玉珏里似乎还残留着韩千绝最后那声叹息,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缕若有若无的残魂在其中浮沉。
“清点完了。”张飞羽的玄铁枪拄在地上,枪杆压出半寸深的裂痕,“活着的禁军不到三成,都被血月之力蚀了心脉,就算救活也再提不起内力。百姓醒了七成,但大多记不清祭坛的事,就像做了场噩梦。”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韩千绝那小子……真没留下点什么?”
萧悦指尖抚过血月珏上的阴阳鱼,逆纹在晨光中渐渐隐去:“他把自己融进了玉珏,压制住了祭司残魂。但这封印撑不了多久,西域古国的余孽肯定还在找破解之法。”
叶寒抱着冰魄剑走来,剑身上新长出的剑体泛着淡淡的蓝光,星屑在裂痕间流转如活物:“清瑶醒了,她说昨夜听到西域方向有异动,像是有人在召集散落的傀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广场上尚未清理的骨手抓痕,“而且,那些从地底爬出的骨手,指骨上都刻着相同的标记。”
他摊开掌心,三枚漆黑的指骨静静躺着,每枚指骨末端都有个螺旋状的凹槽。柳园开凑过来看了一眼,软剑上的紫火突然窜起半尺高:“是‘轮回螺’的印记!西域蛊王的独门标记,这老东西不是百年前就被封印在昆仑冰狱了吗?”
“要么是有人放出了他,要么……”秦无殇拄着根新削的木杖走来,他脸色依旧苍白,说话时带着气音,“是有人继承了他的蛊术。”昨夜强行催动音波震碎祭坛,让他损耗了近十年功力,鬓角的白发再也褪不去了。
苏清瑶披着件素色披风,银箫斜插在腰间,走到萧悦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我让人查了韩庄的旧案,当年那场大火并非意外,有卷宗记载,事发前三日,曾有西域商队带着十二口青铜箱进入韩庄。”她指尖捏着张泛黄的纸页,“画押的商队头领名叫‘乌桑’,正是西域古国的祭司姓氏。”
萧悦接过纸页,指尖触到墨迹时,血月珏突然微微震颤。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韩庄密室里,十二口青铜箱整齐排列,箱壁上的螺旋印记与指骨上的如出一辙;一个黑袍人正将婴儿的血滴在箱锁上,婴儿脖颈间,挂着半块血月珏。
“这些箱子里装的不是货物。”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长安城的城墙,望向西域方向,“是培养傀儡的容器。韩千绝和那个金面女子,恐怕都是从箱子里出来的。”
这话让周遭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废墟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张飞羽一拳砸在龙柱上,震落几片碎瓦:“他娘的!从头到尾都是个局!那我们守着这破城还有什么用?直接杀去西域,把那帮杂碎连根拔了!”
“不能去。”秦无殇轻轻敲了敲木杖,“长安刚遭大劫,人心未定,若我们此时离开,余孽反扑怎么办?而且昆仑冰狱离西域腹地不过千里,若是蛊王真被放出,我们贸然深入只会腹背受敌。”
柳园开软剑在指尖转了个圈,紫火忽明忽暗:“那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去趟西域,以游医的身份打探消息,轮回螺的蛊术我略知一二,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萧悦点头:“我跟你去。血月珏需要靠近西域祭坛才能彻底压制祭司残魂,而且……”他看向怀中玉珏,“韩千绝的残魂似乎在指引方向。”
“那长安怎么办?”张飞羽急道,“总不能让清瑶和无殇守着这烂摊子吧?”
“我留下。”叶寒突然开口,冰魄剑在他掌心轻轻嗡鸣,“冰魄剑与星辰祭坛有感应,若祭司残魂异动,我能第一时间察觉。而且,我在长安还有些旧识,可以帮忙稳定局面。”他看向苏清瑶,“清瑶姑娘,你的《破魔曲》对安抚百姓有用,可否留下相助?”
苏清瑶颔首:“萧大哥放心去,长安有我们。只是西域诡谲,你们万事小心。”她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萧悦,“这里面是安神草和追踪粉,若遇危险,捏碎香囊我能感应到方位。”
三日后,长安城的街道已渐渐恢复生气。萧悦和柳园开换上普通商客的服饰,牵着两匹瘦马出了西城门。城门校尉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却没认出这两位就是三日前力挽狂澜的侠客。
出了长安地界,官道两旁的草木渐渐稀疏,风中开始夹杂着沙尘的气息。行至渭水渡口时,柳园开突然勒住马:“不对劲,这渡口太干净了。”
渡口的木棚下空无一人,几只乌鸦站在船桨上,看见人来也不飞走。水面上飘着半截船板,板上的血迹已经发黑,边缘有明显的啃咬痕迹。萧悦翻身下马,人刀出鞘三寸,刀身映出水底晃动的黑影——那是数具被水草缠住的尸体,肚腹都被掏空了,伤口边缘残留着细密的齿痕。
“是‘噬魂蚁’。”柳园开软剑出鞘,紫火在剑尖跳动,“比黑沙镇的尸蛊蚁更毒,专啃食魂魄。你看尸体的眼睛,都是空的。”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炸开,无数黑蚁如喷泉般涌出,朝着两人扑来。这些蚂蚁比寻常蚂蚁大上三倍,外壳泛着金属光泽,口器开合间能看到细小的獠牙。萧悦人刀划出刀芒,斩碎前排的蚁群,却见碎壳落地后竟重新拼接,化作更大的蚁兽。
“用火!”柳园开软剑横扫,紫火如长鞭般抽向蚁群。火焰过处,蚁兽发出刺耳的嘶鸣,化作黑烟消散。但更多的噬魂蚁从水底钻出,很快在岸边堆成一座蠕动的黑山。
萧悦突然注意到,蚁群避开了他脚边的香囊:“它们怕清瑶的追踪粉!”他解下香囊掷向柳园开,“用粉画出结界!”
两人背靠背站在结界中央,看着噬魂蚁在粉圈外疯狂冲撞。柳园开突然指着水面:“看!蚁群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渭水上游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同样被掏空肚腹的尸体,顺着水流缓缓漂来。每具尸体头顶都插着根黑色羽毛,羽毛根部缠着细细的银丝——那是西域古国祭司的标记。
“是冲着我们来的。”萧悦握紧人刀,“他们知道我们要去西域,在沿途设了埋伏。”
就在此时,上游传来一阵驼铃声,一队商队顺着河岸走来。为首的商人穿着波斯服饰,高鼻深目,看到渡口的景象时却不惊讶,反而朝着两人拱手:“两位客官,可是要过河?我们有船。”
商队的骆驼背上都驮着巨大的木箱,箱缝里渗出淡淡的黑气。萧悦注意到,每个商人的耳后都有个螺旋状的印记,与指骨上的轮回螺一模一样。
“不必了。”萧悦人刀归鞘,“我们改走陆路。”
“陆路可不好走啊。”波斯商人笑得眯起眼,手指在腰间的弯刀上轻轻敲击,“前面的风陵渡昨晚塌了,据说压死了不少人呢。”他身后的商人们同时握住了腰间的兵器,动作整齐得像傀儡。
柳园开突然笑了,软剑在指尖转了个圈:“是吗?那可真是巧了,我们刚好认识修桥的工匠。”紫火突然暴涨,顺着他的衣袖蔓延到马背上的行囊,“可惜啊,我这行囊里装着些‘焚心粉’,遇到西域来的朋友,总得送点见面礼。”
商人们的脸色瞬间变了。为首的波斯商人猛地拔刀:“杀了他们!”
弯刀出鞘的瞬间,商人们的眼睛突然变成纯黑色,嘴角咧开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他们的动作变得异常迅捷,脚下踩着诡异的步伐,弯刀划出的弧线带着黑气,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萧悦人刀迎上波斯商人,刀芒与弯刀碰撞的刹那,对方的手臂突然扭曲成麻花状,弯刀绕着刀身旋转,直刺他心口。这招式阴柔诡谲,完全不似波斯武学,反倒像是……南疆的蛊术。
“他们被下了‘寄魂蛊’!”柳园开软剑缠住两名商人的手腕,紫火顺着对方手臂燃烧,却被黑气挡在皮肤外,“蛊虫在心脏里,不杀宿主杀不了蛊!”
萧悦刀势一变,避开弯刀的同时,指尖弹出一道内力,点在波斯商人的膻中穴。对方动作一滞,眼中闪过瞬间的清明,随即发出痛苦的嘶吼,心口突然鼓起一个包,皮肤被撑得透明——那是蛊虫在疯狂挣扎。
“快杀了我!”商人的声音嘶哑,“别让它们……去长安……”
话音未落,他的胸膛突然炸开,无数黑虫从血肉中涌出,朝着萧悦扑来。人刀挥出的刀芒将虫群斩碎,却见碎虫落地后迅速钻进土里,消失不见。其余的商人见势不妙,纷纷转身跳入渭水,水面很快恢复平静,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追吗?”柳园开看着水面。
萧悦摇头:“它们在水里更快。我们走陆路,绕开风陵渡。”
两人牵着马沿着河岸西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柳园开突然指向远处的山坡:“看那边,有炊烟。”
山坡上有座孤零零的驿站,青瓦上冒着袅袅炊烟,门口挂着串风干的肉干,看起来与寻常驿站无异。萧悦勒住马:“小心点,这地方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驿站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吱呀作响。屋内的土炕上躺着个白发老妇,正低头纳鞋底,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堆起皱纹:“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刚炖好的羊肉汤,要不要来一碗?”
桌上的陶碗里盛着褐色的汤,表面漂浮着油花,散发着奇异的香气。萧悦走到桌边,指尖沾了点汤,放在鼻尖闻了闻——汤里掺了“迷魂草”,但更诡异的是,这汤的腥气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不是牲畜的,而是人的。
“老丈客气了,我们只是借个路。”萧悦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请问去西域走哪条路最快?”
老妇放下针线,站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完全不像个老人:“最快的路啊……”她突然咧开嘴笑了,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和商人们一样的獠牙,“就是黄泉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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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土炕突然翻倒,下面露出个黑窟窿,数条人影从窟窿里爬出——竟是渡口那些被掏空肚腹的尸体!他们的眼窝中爬满了黑蚁,行动却比生前更迅捷,双手化作利爪,朝着两人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