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争渡之苟全性命吃荷叶茶的RoSOb

第267章 此战无赢家(第2页)

 章武大营,中军帅帐。

 巨大的牛皮地图悬挂在帐壁之上,代表楚军虎贲、关麟两大军团的黑色箭头,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蟒,从南北两个方向,死死地抵近地图中央那抹刺眼的朱红——章武大营。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沉重的喘息声在压抑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帐中将领们铁青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湿冷的夜风灌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南唐国主李伯禽在几名心腹近卫的簇拥下,踉跄着冲了进来。

 这位年轻的国主,此刻全然不见平日的雍容气度。他发髻散乱,几缕头发被汗水粘在苍白的额角,眼圈深陷发黑,华丽的锦袍下摆沾满了泥泞,显然是刚从梅山城一路疾驰而来,未曾有片刻停歇。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随时可能倒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希冀,死死地钉在帅案后端坐的大军统帅——太尉李信身上。

 那目光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疲惫、惊惶,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探寻。

 “太尉!”李伯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撕扯出来,“孤……孤日夜兼程,只为亲耳听你一言!告诉我……”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告诉我!我南唐军中,是否真如那楚贼散布的恶毒流言,以生啖人肉……以练魔兵?!”

 “魔兵”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帅帐中每一个人的神经上。空气瞬间被冻结了。

 侍立在李信身侧的李广,这位以勇猛刚毅着称的悍将,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垂下,避开了国主那燃烧着痛苦火焰的目光。

 紧跟在李伯禽身后的李长风,南唐宗室中少有的文武全才,身形也微微晃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信身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烛火噼啪爆开一个灯花,那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帐中如同惊雷。

 李信缓缓抬起头。他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有一种深深的倦怠,如同跋涉了万里的旅人。他的目光扫过帐中众人——李广的闪躲,李长风的惨然,最后落回李伯禽那张因痛苦和期待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

 他沉默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某种沉重无比的东西吞咽下去,却又被卡在那里。

 终于,他用一种被砂砾磨砺过般的、极其沙哑干涩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大王……”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听清,却又沉重得如同山岳崩塌,“是真的。”

 “轰隆——”

 李伯禽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猛地旋转、颠倒、碎裂!所有的声音——烛火的噼啪,帐外隐约的风声,甚至他自己的心跳——都在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撕裂耳膜的嗡鸣。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四肢百骸的力气仿佛在刹那间被彻底抽空。

 “呃……”一声短促而绝望的闷哼从他喉间挤出。他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狂风折断的枯木,整个人向后重重地倒去,撞在那张铺着虎皮的宽大帅椅上。

 “大王!”

 “大王小心!”

 李长风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抢上前去,险险扶住了李伯禽瘫软的身体,将他安置在冰冷的帅椅上。

 李伯禽瘫坐着,头无力地歪向一侧,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帅帐那蒙着厚厚兽皮的顶棚,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躯壳。刚才那瞬间的冲击,抽走了他所有的支撑。

 帅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李伯禽粗重紊乱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众人心头来回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弹指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李伯禽空洞的眼神终于缓缓凝聚,焦点重新落在了帅案前依旧跪着的李信身上。

 那双眼睛里的痛苦、惊惶、绝望,此刻尽数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头发冷的疲惫和……憎恶。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坐直了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艰难,仿佛那具年轻的身体已经腐朽不堪。

 他抬起一只手,动作僵硬地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冰凉液体,然后,用一种轻得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得如同冰棱碎裂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有、有多少……将士……入魔了?”声音飘忽,仿佛来自九幽之下。

 李信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的麻木:“十万。便是……便是当前营中的十万主力。”他顿了顿,似乎想解释什么,声音更低,“原本……入魔更深、战力更强的玄甲骑……已……已尽数折损在九峰山血战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