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跻身先天

梅山城的残冬，在楚军浩荡的铁蹄声中瑟缩着退去。风卷过宽阔得近乎空旷的王城主街，扬起细微的尘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前朝的萧瑟。

 卓青麟端坐于通体乌黑的“追风”战马之上，玄甲在阴郁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幽泽，肩后猩红的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如同泼洒在灰白画卷上的一笔浓烈朱砂。

 身前，是李长风的四万长风军团。黑底银纹的旌旗几乎遮蔽了半条长街，兵甲铿锵，脚步踏地声沉闷如雷滚过大地，昭示着大楚无可匹敌的兵锋。

 身后，六万关麟军团将士列阵肃然，戈矛如林，沉默却带着山岳将倾般的磅礴压力。这一路行来，所遇南唐城池，莫不是城门洞开，守军弃械，官民俯首于道旁。兵不血刃，望风而降，兵家至境莫过于此。

 “卓帅，前面就是梅山大营。” 李长风勒马靠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征服者的矜持。他遥指前方。

 卓青麟抬眼望去。远山如黛，梅山大营盘踞于山脚隘口，赫然在目。那并非寻常的木栅土垒，而是一整片由坚硬白麻石垒砌而成的庞大堡垒群！

 邬堡棱角分明，箭楼高耸入云，厚重石墙上开凿的射击孔密密麻麻，森然如巨兽的獠牙。壁垒之间，地势起伏，互为犄角，一股坚不可摧、吞噬血肉的狰狞之气扑面而来。

 “好一座雄关！” 卓青麟由衷赞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侧几位将领耳中。

 他身后的关麟军团副将关铎、步兵统领洪旭等人，也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传说中由南唐国主李伯禽倾尽心血打造的“南天锁钥”。

 先有这梅山大营，才有依营而建的梅山城，最后才是城中那座象征王权的梅山王宫——李伯禽的野心与格局，仅此一营，便可见一斑。

 长风军团前导，关麟军团主力随后，浩荡大军如黑色的铁流，井然有序地注入这座沉寂多时的石城。

 沉重的营门被彻底推开，发出悠长而艰涩的呻吟，仿佛历史沉重的扉页被强行翻过。马蹄踏在坚硬的营内石板路上，回音在空旷的营房和巨大的校场间反复激荡，更显出一种奇异的、人去楼空的寂静。

 安顿好军务，卓青麟在李长风的陪同下，踏入了那座依山而建的梅山王宫。

 穿过数重宫门，走过几进院落，卓青麟的目光掠过那些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与其说这是王宫，不如说是一座格外精致宽敞的七进大宅。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设计者显然颇具匠心，移步换景，颇得江南园林之趣。然而，比起外面那能屯驻二十万雄兵的庞大军营堡垒，这座王宫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它的精致，在梅山大营那森然磅礴的战争机器面前，显得脆弱而轻飘。

 “李国主倒是个妙人，” 陪同前来的关铎嘴角噙着一丝说不清是赞许还是嘲讽的笑意，“心思都花在营建别院上了。”

 李长风闻言有些黯然，但还是抬手指了指宫苑深处几处掩映在奇石古木间的飞檐，“那里几处小园，才是真正的得意之作。”

 卓青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的脚步在王宫正殿前停下。殿内空荡，只有几缕天光从高窗斜射下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御座高踞，蒙着厚厚的灰尘。目光扫过殿角陈设的几件器物：一尊尺许高的青玉卧牛，温润如凝脂；一座红木底座镶嵌螺钿的山水屏风，流光溢彩；还有一柄置于紫檀架上的古拙青铜刀鞘的唐刀，刀身布满玄奥纹路，沉静中透着锋锐之气。

 “卓帅可随意取用，此乃应有之义。” 李长风在一旁淡淡说道，眼神平静无波。

 卓青麟点点头，没有半分踌躇。他径直走过去，取了那柄唐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入手微沉，一股冰凉的锐气直透指尖。随后，他又拿起了那尊青玉卧牛和那面螺钿屏风。三件东西，件件精致，价值不菲，却远未到穷奢极欲的地步。

 “就这些。” 他语气平淡，如同在集市上挑选几件寻常物件。

 当他宣布将这座象征南唐王权的宫苑整体划拨给炎阳书院的山长梅剑先生，改建为“梅山王家书院”时，跟随在侧的原南唐几名降官，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