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雪夜谋兵事,麦饼映兵心(第2页)

 他摸出怀里的酒袋,抿了一口,烈酒烧得喉咙发疼,却让脑子清醒了些。

 “将军,冷不冷?”

 一个小兵捧着块烤热的麦饼凑过来,粗布袖口磨得发亮,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

 薛万彻向他看了一眼,是白天一个差点滑倒的新兵。

 脸上的伤口结了层黑痂,没涂药,看着就让人牙酸。

 薛万彻接过饼,指尖触到麦饼边缘的硬壳。

 这是掺了沙砾的陈年旧粮,烤热了也硌得慌。

 他咬了一口,麸皮卡在牙缝里,想起出发前营里的流言。

 李建成把过冬的军饷挪去给府里添置锦缎了,连伤兵的金疮药都克扣了三成。

 “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小兵冻得发紫的嘴唇,忽然问。

 “回将军,俺叫狗剩。”

 小兵挠了挠头,露出半截打着补丁的里衣,“俺娘说贱名好养活。”

 他手里的长枪杆磨得发亮,枪头却锈迹斑斑,一看就是别家换下来的破烂。

 薛万彻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这就是李建成麾下新招的兵 —— 甲胄是拼凑的,兵器是锈的,连吃的麦饼都掺着沙子。

 “咳咳咳……”

 薛万彻猛地偏过头,粗粝的麸皮混着沙砾刮得喉咙生疼。

 那半块麦饼像块石头梗在喉头,他咳得胸腔发闷,眼角都沁出了泪。

 指腹摩挲着饼上凹凸的纹路,忽然臊得慌 。

 自己在晋阳营里吃惯了细米白面,不过啃了两口粗饼就成这样。

 可弟兄们顿顿啃这个,还要背着几十斤的甲胄在雪地里厮杀。

 他把剩下的麦饼揣回怀里,指尖触到饼上冻硬的边角,忽然想起前几日巡营时,帐外几个老兵围着火堆搓手取暖。

 他们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飘进了他耳朵。

 “听说河北王猛那边,军饷从不拖欠……”

 “不光呢,去年冬天,人家营里人人发了两身棉衣,哪像咱们,补丁摞补丁……”

 “最要紧的是伤了有人管,不像咱们,轻伤就得接着往前冲,死了连口薄皮棺材都未必有……”

 那时他只当是老兵嘴碎,此刻喉间的灼痛感还没散去,倒觉得那些话像针一样扎人。

 “狗剩。”

 薛万彻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正往火堆里添柴的新兵身上。

 狗剩吓了一跳,手里的柴禾掉在地上,慌忙捡起来。

 “将、将军?”

 薛万彻指了指他怀里揣着的半截麦饼,“你告诉我,你们私下会聊对面当兵的情况吗?”

 “你和我说说,我也想听听。”

 狗剩的脸刷地白了,慌忙摆手。

 “没、没常说!就、就听伙夫老李念叨过两句……”

 他声音都带了颤,头埋得快抵到胸口,甲胄的系带松了也不敢抬手系。

 “他说…… 说那边……”

 “说王猛的兵顿顿有粟米,杀了敌还赏银锭子?”

 薛万彻接过话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狗剩的肩膀猛地一缩,像是被冻僵的兔子,半晌才蚊子似的 “嗯” 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