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足尖上的荆棘》

 (一) 

 林知夏第一次见到芭蕾舞鞋时,正蜷缩在母亲缝纫机旁的旧藤椅上。那双缀着珍珠的缎面舞鞋躺在玻璃展柜里,像两枚被封印在琥珀里的蝴蝶翅膀。那年她八岁,隔着少年宫舞蹈教室的毛玻璃,看到十几个同龄女孩踮着脚尖旋转,阳光从她们扬起的白纱裙摆间漏下来,在木地板上流淌成碎汞般的光河。 

 \"疼吗?\"她后来无数次问过那些女孩。七年后当她自己被钉在把杆前压腿时,才明白真正的答案藏在母亲攥着医院账单的手里——父亲肺癌晚期的诊断书飘落在她足尖时,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正死死掐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掰成180度。 

 \"疼就对了,\"母亲的声音混着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疼才能换钱。\" 

 (二) 

 十七岁的林知夏已经能单脚旋转32圈。她的足弓被硬生生压出新月般的弧度,十个脚趾常年裹着渗血的绷带,指甲盖掀翻又长出新肉,最后变成灰紫色的硬痂。更衣室镜子里映出她后背交错的淤青,像被揉碎的蝶翼上裂开的纹路——那是上周比赛前加练时,母亲用竹尺抽的。 

 \"维也纳芭蕾舞团的选角导演明天就到。\"母亲把止痛片碾碎倒进她的蛋白粉里,\"你跳黑天鹅的32圈挥鞭转,必须比白天的江曼多两圈。\" 

 江曼的足尖鞋总是散发着柑橘香。那个总在后台偷偷塞给她巧克力派的女孩,此刻正对着镜子调整颈间的雪纺缎带。林知夏望着对方后颈淡青色的血管,突然想起上周在器械室看到的场景:江曼的父亲把厚厚信封塞进评委口袋时,拉链划破牛皮纸的声响,像极了她韧带撕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