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最后一班车》

 凌晨四点半的闹钟响了第三遍,陈志远摸黑按掉手机震动,起身时肋骨下方传来闷痛。他咬着牙将注射器扎进腹部皮肤,淡黄色药液缓缓推入肿瘤病灶区时,后槽牙几乎要咬碎。镜子里映出他枯槁的面容,化疗让原本浓密的头发只剩下几绺灰白,像秋日荒原上最后几棵野草。 

 \"爸爸今天要开生日蛋糕车哦。\"他对着床头柜上的相框轻声说。照片里六岁的小雨穿着粉红蓬蓬裙,正把奶油抹在他鼻尖上。那是三年前的腊月二十三,也是他确诊胰腺癌的前一周。 

 五点四十分的首班车启动时,霜花正在挡风玻璃上蔓延。陈志远习惯性调整后视镜角度——这个动作能让后排穿校服的孩子们恰好映在镜面里。后腰抵住特意加厚的记忆棉坐垫,癌痛暂时蛰伏成皮肤下游走的钝器。 

 \"陈师傅早!\"穿蓝棉袄的卖菜阿婆抱着竹筐上车,筐沿结着冰碴,\"今早的茼蒿水灵,给您留了把。\"老人粗糙的手将塑料袋塞进驾驶座缝隙,青翠菜叶上还凝着夜露。三年来每个清晨,这袋时令蔬菜都会准时出现在防滑垫上,阿婆总说这是给\"自家侄子捎的\"。 

 七点十五分的朝阳路站台,穿藏青色校服的女孩准时出现。陈志远看着后视镜里晃动的马尾辫,恍惚看见小雨蹦跳着朝他挥手。化疗夺走生育能力的那天,妻子攥着诊断书哭到昏厥,而此刻他贪恋地望着那个与小女儿神似的背影,直到女孩落座时校徽上\"市福利院\"的字样刺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