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雪盲》(第2页)

 后来他总在半夜惊醒,攥着阿雪偷偷系在他腕上的红绳想,若那年没被火舌舔瞎了眼,此刻映在她瞳仁里的自己该是什么模样。

 惊蛰那日,他在祠堂前被泼了满身狗血。里正说疫病是瞎子招来的,要拿他祭河神。麻绳勒进腕骨时,他听见阿雪撕心裂肺的呜咽。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浓重的血腥气漫过鼻腔,有人割断绳索将他拽上牛车。

 "别回头。"低哑的男声混着马蹄声碾过耳膜。他蜷在染血的斗篷里,摸到对方腰间冰凉的玉牌——蟠螭纹,是七年前爹娘接济过的那个落难书生。

 "顾大哥......"他刚开口就被塞进苦涩的药丸。顾沉舟的剑穗扫过他手背,"城西有大夫能治你的眼。"

 马车颠簸了三天三夜,他缩在角落数着顾沉舟的咳嗽声。每到入夜,那人总会用温热的帕子擦净他指尖血污,说等治好眼睛就送他去江南。有次他触到对方腕间狰狞的疤痕,却被轻轻推开:"旧伤,不碍事。"

 直到某个雨夜,利箭破空声惊醒了他。顾沉舟将他推进山洞,大氅裹着冷梅香兜头罩下。"数到一千再出来。"剑刃划过岩壁的声音渐远,他死死咬住手背不敢哭出声。

 他在血泊里找到顾沉舟时,山茶花都谢了。那人胸口插着半截断箭,仍攥着染血的玉牌往他手里塞:"去......杏林谷......"他抖着手去捂不断涌出的温热,却摸到对方空荡荡的左袖——原来当年大火里冲进火场背出他的人,始终缺了条胳膊。

 杏林谷的石阶共九百九十九级,他跪着爬了三天。谷主掀起他眼皮时冷笑:"能治,但要活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