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八十九次日落》(第3页)

 呼吸机的声音像钝刀切割着空气。江妄跪在病床前,额头抵着江澈冰凉的手背。监测仪的曲线突然剧烈波动,江澈的眼皮在氧气面罩下颤动,干裂的唇间漏出气音:“哥…箱子里…给你的…”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葬礼那天下着细雪。江妄打开弟弟藏在床底的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四十八个手工信封,每个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信封来自确诊当天,泛黄的便签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哥,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和你做得好像,要是能再吃一次就好了。”最后的信封里是张皱巴巴的存折,余额显示二十九万七千元,附着一张超市促销单背面写的字:“哥,春天要来了,给自己买件新外套吧。”

 铁盒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江澈穿着不合身的初中校服,踮着脚给十五岁的江妄别上重点高中校徽。那是父母去世前最后一张合照,相纸背面用铅笔写着稚嫩的字迹:“我要变成和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江妄把脸埋进弟弟常盖的那条毛毯里。毛毯上有经年不散的消毒水味,还有一缕很淡的茉莉香——那是江澈十八岁生日时,他站在超市货架前犹豫半小时,最终用加班费买下的洗衣液味道。

 后来江妄总在傍晚去天台看日落。第八十九次夕阳沉入地平线时,他打开手机里珍藏的语音。江澈的声音混着医院仪器的滴答声,温柔得像那年盛夏冰箱上融化的冰霜:“哥,别哭啊…下辈子我做哥哥,换我来疼你。”

 暮色吞没了最后一缕光,三十万的存折在风中哗哗作响。江妄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人的一生,从相遇开始就在倒数离别的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