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触不到的月光》

我总说脚是离心脏最远的地方,可当温热的掌心贴上许明川冰凉的脚背时,分明听见胸腔里传来剧烈的轰鸣。消毒水浸泡过的手指按上他脚踝处狰狞的疤痕,像触摸一块沉在深海里的碎玉。

 "疼吗?"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蒸汽熏得眼眶发烫。他穿着白衬衫靠在按摩椅上,领口松了两颗纽扣,喉结随着笑声轻轻震动:"周师傅的技术,可比医院复健科温柔多了。"

 这是许明川每周三雷打不动的治疗。三年前那场车祸夺走他双亲与光明时,也碾碎了他的芭蕾梦。如今他蜷缩在琴凳上弹奏肖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键间翻飞,却再不能踮起脚尖触碰月光。

 我蘸着生姜精油揉捏他僵硬的足弓,掌纹间渗出的血丝在橙黄液体里晕开。肺癌确诊书在床头柜躺了半个月,药瓶里吗啡片碰撞的声响比窗外的秋雨更清脆。当医生说出"三期"时,我竟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上周复诊时说"足弓恢复得不错"时的笑涡。

 "下雪了。"许明川突然转向落地窗,灰蒙蒙的瞳孔映着飘落的雪花。我慌乱地擦掉咳在袖口的血渍,听见他摸索着琴盖:"要不要听新谱的曲子?"没等我回答,《月光》第三乐章已如碎银般倾泻。他弹琴时总把受伤的右脚虚虚点地,像天鹅垂死的姿态。

 治疗结束已是深夜。我蹲着给他系鞋带,脖颈忽然落下温热的触感。他指尖悬在我锁骨上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身上...有雪松混着中药的味道。"我僵在原地,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慢慢收回手:"抱歉,看不见之后嗅觉就变得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