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骗

哄骗

 

“——什么?!”

 

“订婚”二字就像是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浇得裴超雪直接僵在原地。

 

寒意从头至脚蔓延,连皮肤下的血液也跟淬了冰似的凝结。

 

双腿被冻得挪不开半步。

 

好半晌,她才从这事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颤着唇问:“订婚?!为什么还要订婚?!”

 

“卓怀不是都知道了那个和他网恋的人不是我了吗?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干什么?人家能干什么?”裴宏岂眉心紧拢,似乎对裴超雪这个反应并不满意:“他只不过是顺应家里的安排而已,而且人家觉得感情是可以后面培养的,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怎么不是问题了?”裴超雪咬着牙,从牙关挤出一句话:“我有男朋友了,这也不是问题?”

 

她本以为这事会让裴宏岂有一丝丝迟疑,说不定还能有转圜余地,但实际上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分了。”

 

毫无商量的意思,只是一句通知。

 

仿佛别人的感情就可以随意被抛弃践踏。

 

原本只是不解和惊愕的裴超雪瞬间被这两个字激怒:“凭什么?!”

 

“上次跟你说的很清楚了,跟你结婚的人绝对不能是觊觎我们家财产的人。”裴宏岂冷声道:“你在外面谈的不知道哪儿来的男朋友,能做到么?”

 

“而且现在我们家遇到了问题,他有能力帮我们解决么?”

 

“你难道就想养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裴超雪偏开头,梗着道:“你怎么就确定人家没有帮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闻言,裴宏岂却讥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往椅背一靠,风轻云淡地抛出了句:“你要是真能说服你男朋友帮忙,那就带他来见我。你也就不用跟小卓订婚了。”

 

“要是这么点忙他都帮不了,”他话音稍顿,语调中多了一丝锐利和压迫,“那其他事,也就不用谈了。”

 

裴超雪家这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也属实折磨人。

 

荆哲确实可以帮她解决这件事,但关键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和荆哲的关系到了可以随意讨要亿点点钱的程度。

 

亲兄弟都明算账呢,更何况是刚正儿八经确认关系、还不够稳定的男女朋友。

 

她辗转反侧地思考了一晚上,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只能向俞静妮求助。

 

“——所以你是说,”俞静妮在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震惊得连说话都开始疯狂破音:“Awake就是z?!z就是Awake?!他俩就是一个人?!”

 

“……你小点儿声。”裴超雪被她震得把手机拿远了些,“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家……”

 

然而俞静妮却不以为然,直截了当道:“重点怎么就不是这个了?!z是Awake啊!这是什么概念啊!”

 

“这不就说明他一直都喜欢你吗?!你还在犹豫什么!跟他摊牌啊!”

 

“你跟他摊牌,有一定几率解决所有问题,皆大欢喜。但你如果不摊牌硬拖着,等你真订婚了,就没法收场了啊姐们儿!”

 

其实裴超雪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她还是有些迟疑。

 

她闷头趴在床上,举着手机咕咕哝哝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太难了吧。”

 

“我要怎么跟他说,我需要亿点钱呐?”

 

“他喜欢我也不代表我能这么肆无忌惮吧……”

 

“我这才刚跟他重新确认关系没多久,上来就要钱,还是这么大一笔钱,显得很难看的样子……”

 

“呃……好像也是。”俞静妮代入自己想了想,这金额完全就是普通人会觉得开玩笑的离谱程度,确实不好张口。

 

于是她又思索了半晌,再次给裴超雪出了个馊主意:“要不然你直接跟他求婚算了,你俩结婚了,他总不能不帮你吧。”

 

裴超雪:“……”

 

裴大小姐直接听无语了。

 

她沉默了好半天,才幽幽开口道:“我怎么感觉性质更恶劣了呢……有种骗婚的感觉。”

 

俞静妮:“……”

 

“那这样,”俞静妮重新整理思绪:“你先趁着约会的时候把他哄开心了,然后试探一下他对这类事情的态度,不要明说你家的事,要是他能接受或者不反感,你再循序渐进,说清楚你家的事。这总可以吧?”

 

这倒算是个实用的建议。

 

裴超雪摩挲着下巴,认可道:“那我先约他出来试试?吃个饭看看电影之类的?”

 

“可以!”俞静妮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贡献了一个馊主意:“或者你再开个豪华套房吧,反正再不济,你还可以色诱嘛!”

 

裴超雪:“……”

 

裴超雪:“挂了。”

 

一不做二不休,裴大小姐挂了电话后,甩开俞静妮尝试输送的黄色废料,直接向荆哲发出了诚挚又纯洁的约会邀请。

 

她还特意预订了以前他们经常去的火锅店,试图打感情牌来软化荆哲。

 

好在荆哲倒也没起疑,直接答应了下来。

 

今天天还未亮的时候,南都下过一场雪。

 

此刻临近中午,外面依旧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风疾驰而过时,卷挟着它们一同扑在脸上。

 

裴超雪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冻僵了。

 

可是今天她为了保持自己精致艳丽的妆容,没戴口罩也没戴围巾,只有一件高领的法式衬衫勉强护着脖子,外面的小香风外套基本无法御寒,整张脸都暴露在空气中,被刺骨的寒意袭击着,更显苍白。

 

光是走到小区门口那短短一段路,她都觉得自己的五官快要不听使唤了。

 

她本以为自己今天提前半小时出发,肯定能比荆哲先到。

 

所以也就有时间缓缓自己冻僵的脸,以一个完美的姿态迎接荆哲的到来。

 

谁承想裴超雪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荆哲居然已经到了。

 

同样都是穿着修身单薄的大衣,但荆哲完全不像裴超雪那样狼狈,仿佛天生就是为冻人的冬天而生似的。

 

他长身鹤立,挺拔地站在车门边,并没有裴超雪那种瑟缩着身子的感觉,反倒还能把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暴露在空气中,大大方方地看手机。

 

远远望去,他就像雪白的纸卷上落下的第一笔墨色,仿佛所有画卷都会顺应他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