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第3页)

 

大概是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显得很蠢,于是她又进了一步:“你是真的特意学过我喜欢吃的菜吗?”

 

“你觉得呢?”荆哲反问道。

 

“哎哟,”裴超雪不爽地拽着他的胳膊,“你就不能直说嘛?搞得我很自作多情似的。”

 

荆哲看着她的反应,顿了顿,似是要张口,结果又被裴超雪堵了句:“不要反问句!说陈述句!”

 

荆哲:“……”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

 

过了几秒,荆哲终于像是妥协般,率先偏开头,硬邦邦地陈述了一句:“是特意学过。”

 

这句话宛如一颗定心丸,让裴超雪心里悬着的石头缓缓落地。

 

她轻而缓地眨了下眼,挽着荆哲的胳膊,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这不就得了?你有话直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都做过什么?”

 

“就像华都大学你肯定也不止去了一次吧?你还忽悠我说只去过一次。”提起这事,她还有一丝不爽,嘟囔着控诉他:“你骗我。”

 

“我的错。”荆哲坦然地应下了这个罪名。

 

他半垂着眼,看着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食材和日用品,如释重负般低声道:“确实不止一次。”

 

但他也并不准备让裴超雪知道。

 

在他离开学校、加入sf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处于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下。

 

sf给他预支了薪资,签下他三年,如果三年内抵不上那笔预支的钱,那么合同就会无止境地继续下去。

 

无论是去比赛,还是直播、代言,无论以何种方式,合同都会持续到还清那笔钱为止。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他每一场比赛都不能出现失误,哪怕只是一点小细节。

 

因为他知道,一点小小的失误就可能让他被取代、轮换。

 

也是因此,在他第一次进入世界赛的那段时间,他总会彻夜彻夜地失眠。

 

越临近出国比赛,状况越发严重。

 

严重到方哥清晨起床喝水,都会看见训练室的门缝里透着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光。

 

那时候方哥也跟着提心吊胆,生怕荆哲通宵把自己练出事,所以每天晚上都盯着他准时关电脑睡觉。

 

大概是不想麻烦别人,荆哲在他的监督下,总算是收敛了一点,作息也正常了不少。

 

然而谁承想还不等收敛几天,方哥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荆哲的信息——

 

【出去散心,明天晚上回来。】

 

后天就是sf出国参加世界赛的日子。

 

虽然荆哲承诺明天就会回来,但方哥依旧放心不下,一直追问他去哪儿了,甚至想去找他。

 

然而荆哲只是说:【放心。】

 

所以sf也没人知道,那天晚上荆哲买了机票直奔华都。

 

然后在华都大学门口的喷泉池边安静地坐了一夜。

 

那才是荆哲第一次来华都大学。

 

他知道裴超雪如愿以偿考上了这所学校,也知道她肯定在这座校园里。

 

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来做什么。

 

学校不属于他,同学不属于他,她也不属于他。

 

他和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牵绊,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有什么用。

 

甚至学校这么大,连找一个人都仿若大海捞针,他来这一趟,很有可能连见一面都见不到。

 

但他还是安静地坐了下来,在这里等了一天。

 

不知道是华都大学看不下去了还是什么,第二天下午,裴超雪还真出了校园。

 

那天辅导员恰好问她要证件照,而她却觉得自己以前的证件照太丑了拿不出手。

 

所以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去附近一家评分很高的照相馆重新拍一套。

 

于是在门口喷泉池边坐了一天的荆哲,终于见到了裴超雪。

 

那是自两人分手后,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她。

 

裴超雪头发比以前长了许多,发梢烫了卷,顺滑地散落在胸前。

 

香槟色的衬衫搭配着黑色鱼尾裙,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一览无遗,气质也一如既往的出挑,走到哪里都有人会多看几眼。

 

荆哲似是没想到会真的碰见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沉静幽深的眸光却一动不动地落在裴超雪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微缩成一个小点,他才像是如梦初醒般,慢半拍地拿出手机。

 

然而裴超雪的身影却消失在十字路口的街角。

 

秋天的华都,枯叶扑簌簌地顺着风落下。

 

有段时间没下雨,彼时干燥的空气并不算多清新。

 

尤其是汽车驶过时,余留的车尾气更是让人头昏脑涨烦躁不堪。

 

荆哲站在街边,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浮上心头。

 

不是惊讶,不是失落,也不是后悔。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

 

枯木逢春。

 

临近结账,裴超雪拽着购物车,又往里塞了点饮料,说是准备直播的时候喝。

 

荆哲任由她往间隙里塞东西。

 

她跟个老大爷似的,背着手悠悠哉哉走到自助结账的地方,却见那里人满为患。

 

倒是远处,有几个人工收银台刚开放,顾客寥寥无几。

 

还有工作人员在提醒前面人少。

 

于是裴大小姐又拽着购物车和荆哲,去了前面的人工收银台排队。

 

一般这种收银台旁,总会配着几个货架。

 

货架上有几排放着口香糖,也有几排放着巧克力。

 

还有几排,会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大小姐虽然不爱逛超市,但她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她以往就算瞥见了也是一眼带过。

 

但今天不知怎么,也许是回想起了自己酸软疲累的手,她的心莫名一颤,视线悄无声息地转向了货架上那一排排“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一眼,就跟触了电似的迅速收回。

 

她垂头紧张地搓了搓指尖,忽然转过身跟荆哲说:“对了,我好像还有个东西忘买了。”

 

荆哲:“什么?”

 

裴超雪短暂地思索了下,随口道:“我平时用的那个白桃味洗发水,帮我去拿一下吧?”

 

荆哲点点头,转身便朝洗护用品的区域走去。

 

裴超雪见他走远了,立马扭头看向刚才那个放着乱七八糟东西的货架。

 

看了两秒,她发现自己毫无经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挑。

 

眼看着要排到她结账了,裴超雪情急之下干脆每种都扔了一盒进购物车。

 

出手十分阔绰。

 

等荆哲拿着洗发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收银台尾端装东西了。

 

见他来了,裴超雪有点做贼心虚,下意识摸了下羽绒服两侧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转移话题道:“找到啦?”

 

“嗯,拿了两瓶。”荆哲把洗发水放在收银台上。

 

看他好像没有察觉,裴超雪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她明明是来消费的,但莫名更像是个做贼的。

 

她把袋子放进购物车里,准备推到超市门口,中途却听荆哲突然说了句:“等等。”

 

裴超雪回过头,结果就见荆哲的视线好像在一旁的货架上逡巡了片刻。

 

莫名的心虚让她顿时头皮发麻,体内的血液仿佛在这个瞬间从四肢百骸汇聚起来,直冲脸颊。

 

不可抑制的红晕顿时泛了上来。

 

两秒后,她顶着一颗红成西红柿般的脑袋,眼睁睁看着荆哲的手从货架上划过,拿了两盒东西扔到收银台上。

 

虽然好奇心驱使她去一探究竟,可她顶着的那颗涨红的脑袋,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裴超雪就这么僵硬地站在收银台旁,看着荆哲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晃而过。

 

而后,他又莫名弯了下唇角,漂亮的薄唇中轻缓地吐露出一句残忍至极的话——

 

“拿两盒薄荷糖。”

 

裴超雪:“…………”

 

你以后最好都买薄荷糖(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