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

见家长

 

吐了荆哲队服这件事,要是在裴超雪目前的人生黑历史中排第二,那就没有事能排第一。

 

她毕生的脸都在这里丢尽了。

 

所以在小阿翘说出那句话后,她当即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了游戏,关了直播,动作一气呵成。

 

偏偏荆哲还在一旁笑。

 

其实他的笑声并不大,是从喉间发出的沉沉的低笑,可因为裴超雪把电脑关了,游戏背景音戛然而止,这就显得荆哲的笑有些明显了。

 

听见动静,她眯起眼,凶巴巴地扭头看向荆哲,心里的不爽顿时攀上了顶峰。

 

她磨了磨牙,突然扑了过去,张牙舞爪地去捏荆哲的脸:“笑什么笑?我很好笑?”

 

“没有。”荆哲往后仰了仰,却也没躲开她作乱的手。

 

他轻咳两声,顿时敛了神色,“没笑你,我笑小阿翘记性好。”

 

虽然这明显是糊弄人的说辞,但见他态度端正,裴超雪发绿的脸色勉强缓和了些。

 

她轻哼一声,放过了他:“不玩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闻声,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荆哲忽地顿了顿,点头道:“好。”

 

裴超雪随手拿了套换洗衣服钻进浴室里。

 

打开花洒,水流直直喷洒而下。

 

温热的水汽在浴室内氤氲,她闭着眼站在水流底下,思绪缥缈。

 

原本因为刚才那几局游戏直播,之前荆哲那番话所带来的难过和烦躁已经被转移得差不多了。

 

但也许是浴室太空旷寂静的缘故,当她独自站在花洒下听着水声落耳时,脑海中却依旧盘旋着他说的话,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我知道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你可以跟我分手……】

 

直至此刻,裴超雪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是浮于表面的。

 

一旦被吹散,那股被掩藏下去的难过依旧梗在心口,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荆哲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反应,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踩了荆哲雷区,裴超雪丧气地耷拉着眼,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该问那么多。

 

说不定肖斯海就是荆哲心里的一道疤,她逼着他去揭伤疤属实有些残忍。

 

闷声叹了口气,裴超雪囫囵洗了个澡,匆匆离开了这潮湿憋闷又让人心烦意乱的浴室。

 

然而她刚换好衣服出去,却和立在浴室门前的荆哲撞了个正着。

 

走廊没有开灯,只有楼梯口的灯光顺着洒落下来,将这一隅勉强照亮。

 

他安静地倚在墙边,影子被灯光拉得斜长却朦胧。手上拎了个吹风机,似乎一直在门口等她。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擡眼看过来,静默片刻后问道:“要吹头发么?”

 

裴超雪也没想到他会在门口,霎时停住了脚步。

 

她抿了抿唇,朝他伸手:“给我吧。”

 

然而荆哲却只是看着她因为浴室温度而泛红的掌心,没动。

 

没有说话,也没有把吹风机递给她。

 

“干嘛?”裴超雪被他这态度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荆哲默了默,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拽了过来:“我帮你。”

 

裴超雪另一只手正在整理干发帽,以至于一时没有防备,直接被他拉了过去,一头栽到荆哲胸口。

 

她正想站直,却又被荆哲抱了个满怀。

 

温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将她裹挟在内。

 

裴超雪一怔,微微侧眸。

 

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线,她在某个刹那仿佛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什么。

 

愣了愣,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荆哲沉默两秒后,终究还是点了下头。

 

裴超雪看着他这别别扭扭的反应,突然感觉自己心中的憋闷莫名散去了大半。

 

她一边悄悄谴责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克制不住觉得好笑。

 

但她面上却依旧板着脸,拉开和荆哲的距离,虎视眈眈盯着他:“哦,那你道吧。”

 

荆哲:“……”

 

然而荆哲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只是错开视线,看向她身后水汽氤氲的浴室,“先把头发吹了,这天容易感冒。”

 

“这就是你的道歉吗?”裴超雪就知道他还是说不出口,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行吧,不为难你了。”

 

干发帽被她摘了下来,柔顺的发丝一散而下。

 

她随手擦了擦发梢欲滴未滴的水珠,径自绕开他,一边走一边故作轻松道:“不过呢,我仔细想了下,那些事是你自己的家事,我也确实没必要逼着你揭伤疤,你不想说的话就算啦,我也就不问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再因为这事吵架了。”

 

“但是,”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定定地看着荆哲,面色难得一本正经:“你说让我分手,我确实挺难过的。”

 

楼梯口的灯光从侧面散落下来,将她的影子映得很长,落在地面和墙面上的时候,莫名透着一丝孤单和难过。

 

她垂下眼,嗓音浅淡:“我只是出于关心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却给我这种回应。”

 

“我想的是,如果我问了什么让你觉得冒犯的问题,你不想回答,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想回答,而不是用这种方法来划清我们的界限。”

 

“我没有想划清界限。”看着她眼底想藏都藏不住的难过,荆哲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攥住了。

 

他唇线紧绷,却又感觉自己说什么都很苍白,哑然过后只能硬邦邦解释道:“更不是想和你分手。”

 

“嗯,我知道,气话嘛。”裴超雪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悠悠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你也去洗澡睡觉吧,我困了,先睡了。”

 

丢下这么一句,她便转身进了卧室——

 

以往她自己一个人住的那间。

 

荆哲看着那扇门缓缓闭合,忽然快步走了过去,在彻底关上前扶住了门。

 

裴超雪握着门把的手霎时一停,疑惑道:“怎么了?”

 

荆哲沉静的眸光穿过门的缝隙,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其实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