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急诊室与金丝雀(第2页)
司马茜麻木地接过那叠纸。视线扫过那些印满了冰冷术语和天文数字的条目,只觉得一阵眩晕:
* **特需iCu床位费:¥15,000.00 / 日**
* **高级生命体征持续监测:¥8,000.00 / 日**
* **紧急气管插管及呼吸机辅助呼吸:¥38,000.00**
* **进口特效平喘及强心药物(xx单抗):¥12,000.00 / 支(预计需3-5支)**
* **全套急诊生化、血气、病原体宏基因检测:¥25,000.00**
* **心脏彩超、肺部Ct增强:¥18,000.00**
* **专家紧急会诊费(呼吸科、心内科、iCu):¥20,000.00 / 人次**
* **……**
* **预付押金:¥500,000.00**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司马茜的心上。五十万!仅仅是预付押金!那后续呢?看着那些动辄数万一支的特效药、按天计算的惊人床位费……她握着单据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
“请这边刷卡或签字确认。”助理微笑着,将托盘上的pos机和一支精致的签字笔往前推了推。那微笑,在司马茜眼中,如同吸血鬼看到猎物时露出的獠牙。
司马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从随身的爱马仕手包里,拿出宇文杰平时给她使用的、一张额度不菲的黑色附属卡——那是她作为宇文家少奶奶身份和“体面”生活的象征之一。她颤抖着,将卡片插入pos机。
“请输入密码,宇文太太。”助理的声音依旧甜美。
司马茜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努力回忆着密码。宇文杰设置的密码,她很少用,因为大部分日常消费,自有管家王伯处理。她输入了宇文杰的生日……错误。又输入了他们结婚纪念日……还是错误。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最后一次机会!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输入了宇文杰最珍视的一辆限量版跑车的出厂编号……终于,通过了!
她刚松了一口气,准备签字。
“滴——”
pos机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屏幕上跳出一行猩红刺目的大字:
**“交易失败!可用额度不足!”**
嗡!司马茜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可用额度不足?!这张卡宇文杰说过,额度是两百万!怎么可能连五十万押金都刷不出来?!
“宇文太太?”助理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怜悯?“可能是卡片额度问题,或者您需要联系下宇文先生的主卡确认一下?”
联系宇文杰?他现在躺在iCu里生死未卜!司马茜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滚烫的岩浆,将她从头浇到脚!她站在这个金碧辉煌如同宫殿的医院走廊里,赤着脚(那双细高跟被她遗忘在救护车上了),裹着凌乱的羊绒大衣,手里捏着一张刷不出五十万的“废卡”,周围那些穿着体面的工作人员看似恭敬,实则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什么豪门贵妇?什么宇文家少奶奶?在这一刻,她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连丈夫救命钱都拿不出来的、可怜又可悲的摆设!
“我……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屈辱和恐慌让她几乎窒息。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狼狈。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沉稳、带着久居上位者威严的声音,如同寒流般从走廊尽头传来,瞬间冻结了周遭的空气: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司马茜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艰难地转过头。
宇文弘——宇文杰的父亲,宇文集团的掌舵人,正大步流星地走来。他年近六十,身材保持得极好,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而威严的额头。他的面容轮廓深邃,与宇文杰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冷硬,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如刀,此刻正不带任何温度地扫过司马茜狼狈的模样,最终落在她手中那张显示“交易失败”的pos单和附属卡上。他的身边,跟着同样衣着华贵、妆容精致、却面无表情的宇文夫人,以及管家王伯。
宇文弘的目光在pos单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眼神里的鄙夷和冰冷,足以让司马茜血液凝固。他甚至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懒得说,直接从自己考究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鳄鱼皮的钱夹,取出一张低调奢华的钛金卡,随手递给旁边的助理,声音没有任何起服:“刷这张。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请最好的专家。钱,不是问题。”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支付一顿普通的午餐。
助理如蒙大赦,立刻恭敬地接过卡片,熟练地操作起来。几秒钟后,“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清脆得如同耳光,狠狠扇在司马茜脸上。
宇文弘这才将目光正式转向司马茜。那目光,像手术刀般冰冷锐利,上下打量着她赤着的双脚、凌乱的头发、泪痕狼藉的脸颊和裹在身上皱巴巴的大衣。他眉头紧锁,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和……厌恶。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宇文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哭哭啼啼,衣衫不整,赤着双脚!像个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宇文家少奶奶的体统和仪态?!”
司马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唇翕动着,想辩解,想说自己是因为担心宇文杰……但在宇文弘那洞穿一切、毫无温度的目光逼视下,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更汹涌的泪水。
宇文夫人,那个永远妆容精致、如同橱窗模特般的女人,此刻也走上前,用一方带着高级香水味的真丝手帕,极其优雅地掩了掩鼻尖,仿佛司马茜身上的狼狈和泪水是什么污秽之物。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淬毒的针:
“茜茜啊,不是妈说你。杰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需要静养,需要精心照顾。你是怎么当人家妻子的?让他半夜里病成这样?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宇文家的脸面往哪搁?”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司马茜手中的附属卡,“还有,这卡……杰给你是让你维持必要的体面开销,不是让你胡乱花用的!才多少日子,额度就没了?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把杰交给你照顾?”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司马茜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丈夫生死未卜,公婆关心的不是他的病情,而是她的仪态、她的花钱、宇文家的脸面!他们甚至没有问一句宇文杰现在情况如何!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
“爸…妈…杰他……”她试图开口,声音嘶哑颤抖。
“好了!”宇文弘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杰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不用你在这里添乱!哭哭啼啼,只会影响医生判断和杰的情绪!”
他转向王伯,下达命令,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王管家,送少夫人回去!好好休息,收拾好自己!没有我的允许,暂时不用来医院了!这里有专业的医护人员,比你懂得照顾病人!”
他锐利的目光再次钉在司马茜脸上,带着赤裸裸的警告:“记住你的身份!你的责任是照顾好自己,维持好宇文家少奶奶的体面和……安静!明白吗?!”
“暂时不用来医院了……” “维持体面和安静……” 这些话像冰冷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司马茜的脖子上。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王伯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如同执行命令的机器,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少夫人,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巨大的iCu自动门依旧冰冷地紧闭着,里面躺着她生死未卜的丈夫。门外,是公婆冰冷的命令和管家不容置疑的“护送”。司马茜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隔绝生死的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更深的血痕。她咬着牙,将汹涌的泪水和几乎冲口而出的悲鸣死死咽了回去。她挺直了脊背,尽管那脊梁骨仿佛随时会碎裂。她不能倒,不能在这里倒下让宇文家的人看更大的笑话!她迈开脚步,赤脚踩在冰冷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在王伯的“陪同”下,一步一步,走向电梯。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凉和绝望。金丝雀不仅被关在笼子里,更在濒死的伴侣面前,被强行剥夺了靠近和守护的权利,只为了那该死的“体面”!
回到“栖云苑”那巨大而冰冷的牢笼,已是后半夜。别墅里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死寂。王伯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一路“护送”她到主卧门口,微微躬身:“少夫人,请早些休息。有任何需要,请按铃。”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下,留下司马茜独自一人,面对着这间奢华无比却如同坟墓般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