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之情江海卫兵

第3章 急诊室与金丝雀(第3页)

 她反手锁上门,背脊抵着冰凉厚重的实木门板,身体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缓缓滑落在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透过薄薄的睡袍,寒气直透骨髓。巨大的疲惫、恐惧、屈辱、愤怒、无助……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控制不住,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丝滑的睡袍面料。

 哭了不知多久,直到嗓子嘶哑,眼睛肿痛,她才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精心保养的皮肤被泪水浸泡得有些发红发皱,眼神空洞得可怕。她环视着这间巨大的卧室:价值连城的古董家具,墙上挂着抽象派名画,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巨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高定……这一切,都是她曾经梦寐以求、并为之付出婚姻代价的“宝马车”内的风景。可如今,坐在这“车”里,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绝望。丈夫在生死线上挣扎,她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还要被指责仪态不佳、花钱过度!这哪里是享福?分明是披着金缕玉衣的活殉葬!

 她踉跄着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远处城市模糊的灯火。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狼狈憔悴的倒影,那个曾经容光焕发、一心只想嫁入豪门的司马茜,如今只剩下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她颤抖着手,从睡袍口袋里摸出那张冰冷的、显示“交易失败”的附属卡。宇文夫人那句“不是让你胡乱花用的”如同魔咒在耳边回响。

 一股强烈的、带着自毁倾向的冲动攫住了她!她需要发泄!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屈辱!她猛地转身,如同疯了一般冲进那间巨大的、堪比精品店的衣帽间!

 “刷啦!”她粗暴地拉开一排衣柜门!里面挂满了当季新款的高定礼服、套装、连衣裙,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标签都未曾拆下。

 “不是说我花钱吗?!不是说我败家吗?!”她嘶哑地低吼着,眼睛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她随手抓起一件香奈儿的斜纹软呢外套,狠狠地摔在地上!昂贵的面料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我花!我败给你们看!”她又抓起一件迪奥的蕾丝长裙,看也不看,用力撕扯!坚韧的布料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一见!又一件!爱马仕的丝巾、Lv的限量手袋、华伦天奴的高跟鞋……所有象征着身份、地位、宇文家“体面”的奢侈品,都成了她发泄怒火和绝望的靶子!她抓起它们,狠狠地砸向光洁的墙壁!砸向巨大的穿衣镜!砸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砰!”一个限量版手袋砸在镜子上!

 “哗啦!”一瓶未开封的顶级香水被摔得粉碎,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香气瞬间爆炸开来!

 “嘶啦!”又一件昂贵的羊绒衫被她徒手撕裂!

 昂贵的衣帽间里,瞬间一片狼藉!破碎的镜片、散落的衣物、流淌的香水、滚落的珠宝首饰……如同经历了一场惨烈的风暴。司马茜站在这一片价值不菲的废墟中央,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短暂的疯狂发泄后,是更深的疲惫和空虚。她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被自己亲手毁掉的价值连城的“体面”,一种巨大的、荒诞的悲凉感涌上心头。砸了又如何?毁了又如何?能改变她是宇文家豢养的金丝雀、是“有男人的寡妇”的事实吗?能改变宇文杰躺在iCu里、而她却连靠近都不能的处境吗?

 她颓然地跌坐在一堆被撕烂的昂贵布料上,背靠着冰冷的衣柜。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原来是被碎裂的香水瓶玻璃划破了一道口子,细小的血珠正慢慢渗出。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被自己扯乱的一堆衣物下方。在一件被她撕破的羊绒开衫口袋里,似乎露出了一个不属于衣物的、小小的、硬质的边角。

 是什么?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掏。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凉的、方方正正的硬物。

 她将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的、深蓝色天鹅绒的首饰盒。盒子本身没有任何品牌logo,但触手的感觉异常细腻昂贵。

 司马茜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认识这个盒子。这是宇文杰的习惯。他有时会随手买些小东西,懒得包装,就用这种他私人定制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盒子装着。

 她颤抖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柔和的丝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对耳钉。

 铂金打造出极其流畅灵动的蝴蝶造型,蝶翼薄如蝉翼,边缘镶嵌着细密如星辰的碎钻。而蝴蝶的身体,则是一颗水滴形的、纯净无瑕的、在衣帽间明亮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火彩的——顶级帕拉伊巴碧玺!那独特的霓虹蓝绿色,如同凝固的海水,美得惊心动魄,也昂贵得令人咋舌!

 帕拉伊巴碧玺蝴蝶耳钉!

 尺寸……明显偏小!款式……极其年轻、灵动,带着少女般的梦幻感!这绝不是她司马茜的风格!她喜欢的是大颗钻石、简洁有力的几何造型,彰显的是成熟贵气!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仿佛凝固了!

 司马茜死死地盯着掌心那对流光溢彩、美得如梦似幻的耳钉,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让她如坠冰窟!

 宇文杰!他前天晚上说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慈善拍卖晚宴!很晚才回来!回来时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的花果香调香水味!当时她并未在意!现在想来……

 而这耳钉!这价值连城、风格迥异的耳钉!就藏在他前天穿过的、这件被她撕破的羊绒开衫口袋里!

 “轰!”

 一个可怕的、让她全身血液都瞬间冻结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他不是去应酬!他也不是去买什么客户太太的礼物!

 他是去……幽会!

 幽会一个年轻的、喜欢梦幻风格、会用清甜花果香水的女人!

 一个能让他偷偷买下如此昂贵、如此独特耳钉的女人!

 一个能让他把她的东西,贴身藏在口袋里带回来的女人!

 巨大的背叛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司马茜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比起公婆的羞辱、金钱的窘迫、丈夫的濒死,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更加致命、更加摧毁她的精神世界!她一直以为,宇文杰虽然病弱,虽然冷淡,但至少……至少是忠诚的!至少,这冰冷的豪门婚姻里,她拥有着唯一的一点可怜的、形式上的体面和占有!可现在……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从司马茜的喉咙里爆发出来!比之前在衣帽间发泄时的嘶吼更加绝望,更加崩溃!她猛地将那只天鹅绒盒子连同那对璀璨刺目的耳钉,狠狠砸向对面那面早已被她砸出裂痕的巨大穿衣镜!

 “啪嚓!”

 盒子撞在裂痕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对价值连城的帕拉伊巴碧玺蝴蝶耳钉,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精灵,无力地弹跳了几下,滚落在冰冷狼藉的大理石地面上,依旧散发着冰冷而梦幻的光芒。

 司马茜瘫倒在满地的奢华废墟之中,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鲜血顺着洁白的牙齿渗出,染红了真丝睡袍的袖口。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和一片死寂的绝望。

 窗外,依旧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栖云苑的巨大别墅,如同一个华丽的坟墓。

 而她,司马茜,这个“坐在宝马车里”的贵妇,此刻正躺在由背叛、屈辱、恐惧和绝望堆积而成的废墟里,品尝着比黄连苦上千百倍的滋味。

 金丝雀的笼子,原来早已被另一只鸟儿觊觎。

 而她这个“寡妇”,守着的,不仅是一个濒死的丈夫,更是一个早已千疮百孔、布满谎言和背叛的婚姻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