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蒲公英(第2页)

 那朵沾着光屑的蒲公英绒毛刚从宝宝指缝间溜走,就被一阵带着栀子花香的风卷向了街角的花店。店主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正把最后一束康乃馨插进玻璃瓶,标签上写着“免费赠给路过的妈妈”。昨天暴雨冲垮了隔壁奶奶的菜摊,是她蹲在泥水里帮忙捡散落的番茄,奶奶今天一早就送来了这捧自家种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绒毛落在康乃馨的花瓣上,看着姑娘给一位抱着婴儿的妈妈递花。妈妈接过花时,从包里掏出颗奶糖:“我家宝宝总爱抓你的花叶子,这个赔给你。”姑娘笑着把糖纸剥开,塞进宝宝手里:“去年我发烧在家,是你敲门送的退烧药,这点糖哪够还人情呀。”婴儿的小手攥着糖,咯咯地笑,口水沾湿了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善星掉下来的鳞片。

 风带着绒毛钻进花店后巷,看见收废品的大爷正把一摞旧报纸捆得整整齐齐。一个穿校服的男孩蹲在旁边,帮他把散落的塑料瓶踩扁,额头上渗着汗:“王爷爷,今天的报纸比昨天多了五斤呢。”大爷从蛇皮袋里摸出个苹果,是早市摊主硬塞给他的:“快吃,你妈昨天还问我见没见你放学晚归,眼睛都红了。”男孩啃着苹果,突然指着墙根:“爷爷你看,这里长了丛小雏菊!”绒毛落在雏菊的花瓣上,发现花茎上缠着根细细的红线,是去年冬天有人系在这里的,说是“给寒风里的植物也系条围巾”。

 午后的阳光变得黏稠,绒毛被热风吹向老城区的菜市场。水产摊的老板娘正把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装进网袋,对着买主喊:“多给你绑根绳,上次你家孩子说绳子磨手。”买主是个拎着菜篮的阿姨,顺手从篮里拿出袋茴香:“我闺女种的,你包包子试试,比菜市场买的香。”两人的笑声惊飞了停在秤杆上的麻雀,绒毛随着鸟群的翅膀声飘向肉铺,看见老板正把一小块精肉塞进个小女孩的布袋:“你奶奶牙不好,这块炖着烂乎。”小女孩仰着头,把手里的野草莓递过去:“我在山上摘的,甜着呢。”野草莓的汁液沾在老板的围裙上,晕开一小片红,像朵永不凋谢的花。

 穿过菜市场的拱门时,绒毛被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奶奶兜住了。车斗里装着半筐青杏,是她在城郊果园摘的,筐沿贴着张纸条:“尝一个,不甜不要钱。”路过公交站时,她给等车的学生递了颗杏:“我孙子也上高中,说你们总饿肚子。”学生咬着杏,把座位让给了旁边的老人,老人坐下时,从布包里掏出块手帕,给学生擦了擦嘴角的杏汁:“这帕子是我孙女绣的,你看这朵小莲花,像不像刚才那姑娘花店门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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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轮车拐进胡同口,老奶奶停在修鞋摊前,给修鞋师傅递了颗杏:“老张,你儿媳妇生了吧?这杏败火。”师傅正给一双旧皮鞋钉掌,抬头时眼里闪着光:“生了个大胖小子,昨天你送的红糖还没喝完呢。”他把修好的鞋往鞋盒里装,盒底垫着张旧报纸,上面有篇报道,说十年前有个姑娘在暴雨天守着被淹的鞋摊,帮陌生人数着被冲走的鞋钉。绒毛落在报纸的字缝里,忽然发现那姑娘的眉眼,和花店的麻花辫姑娘有几分像。

 傍晚的霞光把天空染成蜜色,绒毛被归巢的鸽子带着往公园飞。鸽子落在长椅上,啄食一个老爷爷撒的谷粒。老爷爷的收音机里正放着戏曲,旁边坐着个戴助听器的老奶奶,他便把音量调大些,凑在她耳边说:“这出戏,当年你总拉着我来看。”老奶奶笑着点头,从布兜里掏出块绿豆糕,是她孙女中午送来的:“你牙口不好,这个软。”绿豆糕的碎屑掉在地上,引来了几只蚂蚁,绒毛看着蚂蚁搬着碎屑往草丛里爬,草丛里藏着个玻璃罐,罐口用布封着,是孩子们埋下的“秘密”——里面有颗掉漆的纽扣、半块橡皮,还有张纸条,写着“我们约定,每天给流浪猫喂一次粮”。

 天黑透时,绒毛被路灯的光晕托着往回飞。路过居民楼的阳台,看见有户人家的窗户没关严,飘出阵阵饭香。厨房里,爸爸正笨拙地给孩子煎蛋,油星溅在胳膊上也不躲,妈妈从身后递过锅铲:“昨天你加班,孩子非要等你回来才吃晚饭,说爸爸煎的蛋有星星。”孩子趴在门框上笑,手里举着颗星星贴纸,是幼儿园老师奖励的,说他今天帮小朋友捡了掉落的积木。贴纸的反光落在煎蛋上,真的像落了颗会发光的星子。

 风突然转向,把绒毛吹向医院的住院部。三楼的病房里,一个穿病号服的阿姨正给窗外的绿萝浇水,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苹果:“楼下水果店的老板送的,说你上次帮他看店,替他给忘带钱的顾客垫了水果钱。”阿姨笑着接苹果,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相册:“你看这张照片,是我女儿小时候,在公园捡垃圾换糖吃,说要攒钱给我买围巾。”相册里夹着张糖纸,和当年林溪卡套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边缘已经磨得发白,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深夜的风带着凉意,绒毛终于快要抵达善星的光晕。它路过国际空间站时,看见一个穿蓝色航天服的宇航员正对着星图记录数据,屏幕上善星的旁边,又多了几个新标记:“2024年,地球,菜市场的野草莓”“2024年,地球,幼儿园的星星贴纸”。宇航员的笔记本上贴着张便签,是他女儿画的全家福,画里的太阳长着笑脸,像极了林溪便利贴上的表情。

 绒毛飞进善星的光芒里时,正好撞见那颗调皮的星子。星子绕着它转了三圈,像是在欢迎新伙伴。周围的光点里,正播放着无数个正在发生的故事:山区的老师背着学生蹚过溪水,溪水映着他磨破的鞋底;雪地里的环卫工接过路人递的热奶茶,杯壁上的水珠滴在雪地上,融出个小小的坑;暴雨中的外卖员把伞留给了路边的流浪狗,自己淋着雨跑向送餐地址……这些故事像电影胶片,在善星周围缓缓转动,每帧画面里都有光在流动。

 而在地球的老楼里,那株蒲公英又结出了新的绒毛。深夜加班的年轻人摸黑上楼,感应灯亮起时,发现楼梯上放着双棉拖鞋,是对门的奶奶留的,鞋边上绣着朵蒲公英,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人心里发暖。年轻人换鞋时,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起朵新的绒毛,它打着旋儿飞过年轻人的肩头,飞过亮着灯的窗户,飞过楼下便利店的招牌——招牌上的“24小时营业”几个字,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就像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那些默默亮着的灯,那些未曾言说的善意,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把温暖往更远的地方送。

 或许善星从不是一颗固定的星,而是所有善意的总和。就像林溪埋下的时间胶囊,从来装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是快递员的保温桶,是菜市场的野草莓,是幼儿园的贴纸,是你我某天顺手帮陌生人扶的一把伞。这些碎片在宇宙里流浪,最后总会聚成光,照亮某条深夜的楼道,某条陌生的街,某颗等待温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