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星轨织网(第2页)
“舰长!陨石旁有动静!”阿澈举着探测仪往平原中央跑。那刻着“方舟五号”标识的陨石,正被层淡金色的光雾裹着,雾里钻着无数根蒲公英根须,像在给石头“松绑”。最粗的那根根须缠着块半露的金属片,片上印着个褪色的徽章——是地球航天局的标志,边缘还沾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苏棠的意识体飘在陨石上方,光丝在她周身织成半透明的裙。她指尖往陨石缝里一点,光雾突然往里缩,露出个嵌在石中的休眠舱。舱门的玻璃上凝着层白霜,霜下隐约能看见个人影,穿着和苏棠母亲同款的蓝布衫。
“是……是方舟五号的船员?”小满的声音发颤。休眠舱的能源灯突然闪了闪,微弱的绿光映在霜上,化开个模糊的名字:林深。
凌夏让船员用蒲公英的根须纤维编了张软梯,顺着陨石缝往下爬。休眠舱的解锁键早锈成了块废铁,可她刚把带着光丝印记的手贴上去,锁芯突然“嗡”地响了——是光珠的频率起了反应,舱门“嘶”地滑开,冷白的雾气裹着个沉睡的人飘了出来。
林深醒时,舱外的蒲公英正好开了朵新花。他眨了眨眼,看着围过来的人,又摸了摸身上的蓝布衫,突然笑了:“我这是……到家了?”
他是方舟五号的植物学家。五十年前飞船坠落后,他把最后份地球种子藏进休眠舱,自己跟着舱体嵌进了陨石——他本想靠休眠系统撑到救援来,却没想到一睡就是半个世纪。“舱里的种子……”林深突然坐起来,扒着舱门往里看。
休眠舱的恒温箱还亮着弱光。箱里摆着排陶土罐,罐口用银杏叶封着,叶上的叶脉还清晰得能数。林深小心翼翼抱出个刻着“稻”字的罐,罐盖刚打开,就有粒饱满的谷种滚出来,落在红褐色的土里,“啪”地裂了道缝。
“是2348年的籼稻种!”林深的指腹蹭过谷种的芽尖,声音抖得像被风揉过,“当年我妈在老家晒谷场选的种,说这谷能抗寒……”
话音没落,草甸边缘突然传来阵“哗啦啦”的响。是跟着光珠轨迹飘来的伽马星系土壤箱落了地,箱盖弹开,里面的黑土混着落绒星的沙,往红褐色的土里渗。顾明老人的影像突然浮在土雾上,举着棵刚抽叶的银杏苗笑:“小凌啊!这土得混着拌,银杏才肯扎根!”
苏棠的意识体往土壤箱里飘,光丝缠着黑土往林深脚边送。林深抓了把混好的土,把籼稻种埋进去,又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包里裹着片银杏树苗圃的分布图,纸上的墨迹早晕成了团淡蓝,却还能看清标注的字:“3743年春,种在河边。”
那天下午,所有人都在忙。林深带着船员在河湾开了片田,把籼稻种撒进混好的土里;苏棠的意识体用光丝编了张网,架在田埂上挡星尘;阿澈和小满在陨石旁搭了座木屋,屋顶铺着蒲公英的绒毛垫,风一吹就泛着暖光。凌夏蹲在田边,看着林深用手指把土盖在谷种上,突然想起祖母说的“春播”——原来不管在哪个星球,把希望埋进土里的样子,从来都没变过。
入夜时,蓝溪星的月亮升了起来。那月亮比地球的小些,却亮得透彻,光落在田里,把刚冒芽的稻苗照得发绿。林深坐在木屋前,给凌夏讲地球的稻田:“我老家的田埂上总种蒲公英,说这花飘到哪,哪就有稻香。”他从布包里摸出个玻璃罐,罐里装着半罐黄色的粉末,“这是当年的花粉,混着蒲公英的绒毛磨的,能让稻苗长得快。”
苏棠的意识体突然往河边飘。河面上飘着层光雾,雾里浮着颗颗光珠,正顺着水流往远处去。“光珠在引路呢。”苏棠的声音带着笑,“它说上游有片湖,湖边的土更肥。”
第二天清晨,凌夏跟着光珠往上游走。湖岸的沙是白的,踩在脚下软乎乎的,像踩在地球的海滩上。湖中心飘着片绿——是几株半枯的芦苇,根须扎在湖底的泥里,叶片上竟还沾着点星芒。林深蹲在湖边看了半晌,突然拍着膝盖笑:“是方舟五号坠落后飘过来的水生植物!它们竟自己活下来了!”
船员们用蒲公英的茎秆搭了座木桥,架在湖面上。林深把籼稻的花粉撒在芦苇叶上,芦苇突然抖了抖,叶片往水里垂,像在给湖底的鱼喂食。凌夏望着远处的平原,突然发现蓝溪星的光雾正往四周漫——陨石旁的木屋亮着灯,田埂上的蒲公英开着花,连河湾的稻苗都泛着新绿,这颗曾经死寂的星球,竟慢慢有了“家”的模样。
通讯器突然“嘀嘀”响了。是伽马星系的老妇人发来的影像,背景里的孩子们正往飞船上搬东西:“凌舰长!我们往蓝溪星送了批树苗!有银杏,有樟树,还有你祖母说过的梧桐!”影像旁飘着根蒲公英绒毛,绒毛里裹着顾明老人的字条:“落绒星的银杏结了果,我留了些做种子,等你们的田熟了就送过去。”
林深把字条贴在木屋的墙上,旁边挨着苏棠母亲的蒲公英种子罐,挨着方舟五号的徽章,挨着凌夏祖母的银杏吊坠拓片。“你看。”林深指着墙上的东西笑,“这些飘了大半辈子的物件,终于凑到一块儿了。”
凌夏摸着光珠往湖对岸走。光珠在水面上滚出串涟漪,涟漪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影像:伽马星系的花田飘着绒毛,落绒星的石阵刻着新符号,死寂星云的环站亮起了生态灯,蓝溪星的稻田泛着新绿……这些影像在水面上连成片,像张织在宇宙里的网,每个节点都亮着暖光。
“舰长!稻苗发芽了!”小满在田埂上喊。凌夏回头时,正看见第一缕晨光漫过湖岸,照在刚冒尖的稻苗上,照在蒲公英的绒毛上,照在木屋墙上那些拼凑的记忆上。光珠突然在她掌心转了圈,表面映出片新的星图——图上有颗遥远的恒星,周围绕着七颗行星,最外侧的那颗泛着淡蓝,像颗被遗忘的蓝宝石。
“下一站?”阿澈凑过来看星图。
凌夏望着晨光里的稻田笑。风一吹,蒲公英的绒毛往星图的方向飘,根须却在蓝溪星的土里扎得更深。她想起老妇人说的“种子本来就该飘着”,也想起林深说的“家得有扎根的土”——或许宇宙的蒲公英从不是只往远处飘,它们飘啊飘,不过是在找片能让根落下的地方,等根扎稳了,就把别处的暖都兜过来,织成个更大的家。
光珠在星图上的蓝宝石行星旁亮了亮,像在点头。凌夏在航线日志上写下新的话:“先等稻熟了再说。”
木屋旁的银杏苗突然抖了抖,新抽的叶尖沾着颗光粒。林深蹲下来摸了摸叶片,叶面上竟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他母亲,正站在地球的晒谷场边,往天上抛着蒲公英的种子。苏棠的意识体飘过来,光丝缠着银杏叶笑:“等银杏结果了,我们就把果子往那颗蓝宝石行星送。”
蓝溪星的风带着稻香往远处飘,蒲公英的绒毛跟着风飞,却总在飘远前回头望一眼——望一眼田埂上的人,望一眼木屋的灯,望一眼刚扎根的土。宇宙那么大,可它们知道,不管飘多远,总有片田在等它们落,总有群人在等它们把新的故事带回来。
凌夏把掌心的光珠轻轻放在银杏苗旁。光珠陷进土里,立刻有新的根须缠上来,像在给它安家。她仿佛听见光珠在轻轻说:别急呀,等稻穗弯了腰,等银杏结了果,等蓝溪星的河涨了水,我们再往远处走。到时候呀,要把这颗星球的暖,都织进宇宙的网里去呢。
星历3743年夏末,蓝溪星的稻田先一步热闹起来。籼稻的穗子垂得老沉,金黄的谷粒裹着星雾,风一吹就簌簌落进田埂的竹筐里。林深蹲在田边搓谷粒,指缝漏下的碎光落在泥土里,竟催出几丛蒲公英——比之前见过的都小些,绒毛是淡粉的,沾着稻香往木屋飘。
“凌舰长!顾爷爷的信号!”小满举着通讯器跑过田埂,鞋上沾的红土蹭在台阶上,画出串歪歪扭扭的印子。通讯屏里,顾明老人正坐在落绒星的银杏树下,怀里抱着个木盒,盒盖敞着,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白果:“小凌啊!落绒星的银杏熟了!我让光珠带了些过去,还配了老法子腌的果酱——林先生准爱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