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顿悟

    夜空中是翻滚的阴云,一轮缺了小半张脸的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
 




    白森说,在徐万钧尸身上发现的白色鹅羽是有人故意所为。说到这里,她收了口,环视了一圈篝火周围的人们。
 




    直到此刻,在她脑中萦绕多日的迷雾已散去一半,那串消失在水边的脚印终于有了解释,除此之外,凶手在杀人前后的一系列行为全都明朗了。
 




    孙利的目光穿过火光,一直定在白森脸上,不知是不是火焰跳跃的原因,他的眼神看起来明灭不定。
 




    白森正要往下说,孙利却先开口了。
 




    他站起身对白森行了一礼,回身对他身后的兵士们道:“白捕快的话,我信。”
 




    白森看了陆焕一眼,没反应过来这容州军校尉怎么突然站出来帮她说话了。
 




    陆焕朝那些兵士的方位扬了扬下巴,小声道:“等他说完。”
 




    白森不作声了,凝起目光看向孙利。
 




    孙利回过头来道:“我在军中扎过箭矢,我知道,鹅翅膀和尾巴上的翎羽非常硬,别说脱落了,就是拔下来都要用上些力气,所以白捕快说留在万钧身上的翎羽是有人为之,这话我信。”
 




    领队的校尉这么一说,其他兵卒看向白森的目光中这才有了些信服。
 




    “白捕快,你接着说。”孙利坐下来,这会儿他对白森的语气稍显得温和了。
 




    白森点了下头,继而缓缓道:“依我推断,凶手在行凶前后的行为当是如此:十月十一当晚子时,其撑船来到滩边,接徐公子上船,在船上拧断了徐公子的脖子,待徐公子窒息而亡后,凶手又回到浅滩附近的芦苇丛处,抛下尸体,接下来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下船来,在水中靠近天鹅窝,拔下天鹅的翎羽,放在尸体上,做完这一切方才上船离去。”
 




    孙利听白森说起他视作亲侄的徐万钧在生前死后的遭遇,放在膝上的双手握得更紧了,十指指尖深深陷入手心的皮肤里。
 




    “白捕快,你说的,我都信,现在我就想知道,”孙利极力压抑内心的悲怆和怒火,问道“那歹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篝火边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白森,就连坐在人群外的樵夫于铁也默不作声地看过来。
 




    又是一串火星从火堆深处腾起,向夜空飞去,黑暗笼罩的树林里有怪鸟发出令人颤栗的啼鸣。
 




    白森一时间没有答话,她的眼神却沉重起来。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在行凶目标已身亡的情况下还留在抛尸地,只为了拔取几支鹅翎羽放在尸体身上。
 




    白森迎着篝火边所有人的视线,她的目光在人们脸上流转过去。
 




    她还是没有出声。
 




    通常来说,一起谋杀案的凶手在得逞后,往往都会快速离开现场,避免给后来的追凶者留下更多的痕迹,无论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都是如此。
 




    除非,凶手企图用杀人这件事,来表达什么。
 




    那尚未散去的另一半迷雾中突然闪出一星微弱的光明。
 




    白森眼睑一震。
 




    那首诗!
 




    那首咏鹅的名篇!
 




    那首绝不能传唱的禁诗!
 




    白森的目光最终落定在火堆底处,那里有数道蓝色的烈焰。她紧盯着那些狂舞的蓝焰,思绪在通往真相的路上飞速狂奔。
 




    鹅,鹅,鹅——抛尸在一窝天鹅巢旁。
 




    曲项向天歌——死者的脖子被拧断了,向上弯曲着,做出冲天而鸣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