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雅令

    在后院与武晴分别后,白森和陈钰雪赶在宵禁开始前回到寝房。
 




    进了屋,点亮油灯,白森迫不及待地问道:“加入会稽诗社,要做些什么准备?”
 




    陈钰雪背对她,并不着急回答,两手在床铺上收拾着。
 




    白森还以为是陈钰雪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陈钰雪这才回过身,安安稳稳地坐在床沿上,直望着白森问道:“颜公子来这棋院,并不是真的来学棋的吧?”
 




    白森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然还是看出来了。
 




    这两日她频繁与颜洵打交道,以陈钰雪的头脑和眼光,要真看不出来颜洵是什么身份,那反而才奇怪了。
 




    陈钰雪好整以暇地坐着,并不催促白森回答,昏黄的油灯光下,她一双黑瞳如似珠石一般莹润有辉。
 




    白森迎视着她安然的目光,反问道:“那你认为他是来做什么的?”
 




    陈钰雪淡淡一笑,也不藏掖着,径自道:“我猜,他来此的目的跟你一样。”
 




    不待白森辩解,她又道:“你不用担心,白捕快,我不会说出去的。”
 




    白森不愿做无意义的隐瞒,并且,陈钰雪虽然心计深不可测,但她倒是从未食言过,既然她有此承诺,白森便不担心颜洵的身份会被其他人知晓。
 




    “这两日我没有顾及上你,是我不对,”白森索性把话题岔开,以歉疚的口吻道,“刚才谢谢你在武晴面前替我解围。”
 




    所幸陈钰雪也不纠缠,白森刻意绕开话题,她已明白个七八分了。
 




    她从床边站起,脸上的笑容烂漫无邪,回白森道:“倒不必这么说,我能帮上你一些是一些。”
 




    “你帮我了不止这一次,上次在林中面对徐将军的属下,也是多亏了你,禁诗的秘密才没有流传出去,”白森由衷地道,“若是徐公子这件命案得破,你一定是有功劳的。”
 




    “你这话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陈钰雪说着来到白森身旁,双手交叠,放在白森手上,“在这棋院里,还得要你护我周全呢。”
 




    看着陈钰雪清亮的眼睛,白森心底蓦地冒出个念头——与这女子为友,绝不是一件坏事。
 




    奇怪了,在来鸿清棋院之前,搭陈家的马车去悲愿寺的路上,自己明明下定决心一定要防着她,怎么这才半月不到,对她的看法竟彻底转变?
 




    白森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缓缓把手抽回来,说话声也带上些寒意,道:“加入会稽诗社前要做什么准备?可以告诉我了么?”
 




    陈钰雪收回交叠的双手,静静看着白森道:“晴姐姐没有多说,只是让我有空时多温习此前学过的诗。”
 




    “这是什么意思?”白森问。
 




    “我也不知,”陈钰雪回过眼睛,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想,既然是要加入名为‘会稽’的诗社,应该要对名诗名赋有信手拈来的本事才是,或许,方先生会在祭山典上带我行雅令。”
 




    “行雅令?”
 




    “白捕快平日里忙于衙门缉捕事务,可能不知行雅令为何事,”陈钰雪耐心解释道,“雅令是酒令的一种,以前我哥哥和他的好友们相聚时偶尔会带上我,我便跟他们一同行雅令,简单说来,便是在筵席之前推举出一令官,由令官先出诗句或对子,这便是首令,其余人等按这首令来续诗作对,若行错了雅令就得罚酒。”
 




    陈钰雪默了一刻,又道:“王右军昔日与群贤名士相聚于兰亭,他们引清泉为流觞曲水,饮酒作诗,互行雅令,到了王右军这里,他趁着酒意,为众人行雅令时所作的诗写了一篇序文,想必白捕快对此有所耳闻。”
 




    白森一惊,陈钰雪说的这篇序文,应该就是……
 




    陈钰雪见白森迟疑,还道她不知,便继续说道:“梁国公房玄龄大人在写《晋书》时将这篇序文记作《兰亭集序》,你应该想起来了吧?”
 




    《兰亭集序》,这哪里只是有所而闻,这分明是如雷贯耳!
 




    王右军便是大书法家王羲之,永和九年暮春,他与群贤在兰亭相聚修禊,席间王羲之引笔挥毫,一鼓作气写下了名动千古的《兰亭集序》,大唐文皇帝李世民极其推崇王羲之的书法,将此序称赞为“天下第一行书”。
 




    “白捕快,想到什么了么?”陈钰雪若有深意地看向白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