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待替换03(第2页)

 暮色漫过门槛时,我往陶罐里新插了几枝野菊。暗红的花朵在渐浓的秋寒里瑟缩着,忽记起祖母常说野菊最经霜——却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檐角铜铃在暮色里轻晃,惊醒了蜷在窗棂上的夕照。石榴树不知何时垂下了头,暗红的果皮裂开细纹,露出玛瑙籽在风里簌簌作响。这株是祖父从皖南带回的种,说裂开的石榴最吉利,能佑得满堂子孙。果真应验了——二十三个籽实饱满如珠,倒像在数算我们四代同堂的年岁。

 青砖缝里的苔痕又厚了半寸,墨绿里泛着经年的褐。昨夜借着月光清扫庭院,竹帚划过砖面时惊起细碎的荧光,原是藏在苔衣里的夜露摔碎了。忽然想起幼时总爱赤脚乱跑,被苔藓滑倒也不哭,只顾盯着掌心沾的绿痕发呆,祖母便笑说这是老宅子盖的邮戳。

 东厢房的博古架蒙了尘,天青釉茶盅仍保持着多年前的倾斜角度。那年中秋祖母失手碰倒茶船,半盏残茶在紫檀木上洇出江山轮廓。她不许人擦拭,说这茶渍是秋月留下的拓片。此刻月光正沿着旧渍游走,恍惚间竟真见粼粼水波在木纹间荡漾。

 井台边的木盆盛着前日接的雨水,水面上浮着几粒早落的梧桐籽。记得祖母总在秋分这天储天水,说这时候的雨最宜煎药。我学她的样子将陶瓮列在檐下,却总接不满——雨滴敲在瓮底的声音太寂寞,不及当年半院叮咚热闹。

 老座钟的铜摆突然卡住,夜色在停摆的瞬间变得粘稠。暗格里掉出张泛黄的节气表,惊蛰处画着歪扭的小青蛙,夏至栏里粘着干枯的茉莉。最末处霜降的墨迹犹新,应是祖母最后的手笔。指尖抚过凹凸的纸面,竟触到那年她教我画二十四节气时,笔杆在虎口磨出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