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第2页)

 “褚郎君,香浦村我是必须要去的,官吏之间的权衡和争斗固然可用,解决眼下之事也很要紧,要是再耽搁三五日,只怕咱们镇子种下去的禾苗都要干死了。”

 褚时弯了弯眼角,耳际一片轻薄的绯红。

 “咱们”这两个字,他喜欢。

 【你去香浦村,南江府告状的事交给我。】

 他的笔顿了下。

 【咱们兵分两路。】

 从南江府告状一事颇有些周折,褚时口不能言,好在他大半年经营,已经在南江一代颇有几分才名,一个姓粟的举人将他带到了学官的面前,那人也同是陈相门下,仔细看过状纸,再看褚时就有了几分意味深长。

 “褚郎君口不能言,实在是南江府的一大损失。”

 又等了足足七日,见了不知多少人,褚时终於能够回转山海镇,路过长水,他看见河上拦水的沙袋已经没了。

 “褚郎君也回来啦!哎呀呀,可真是太好了,两个人都平安呐!”

 山海镇外猫儿山上,褚时在路上踌躇了许久。

 他当日既然和秦四喜有约,就该来打声招呼。

 这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走到人家门前,隔着篱笆,他看见秦四喜正在杀一只野猪。

 “褚郎君回来了?今晚正好分肉吃。”

 谈笑间,女子手起刀落。

 “咚。”是猪血落进木盆里的声音。

 还是他的心多跳了一下的动静?

 “我也没做什么,刘家在香浦作威作福,罗大河他们早就看不顺眼了,堵塞河道,刘家自然能过得好,香浦的其他人还有外村的亲戚呢。刘家起事端,打架的时候受了伤的外姓人一概不管,他们不管,我去管。”

 手中提着切成大块的野猪肉,女子的脸上带着笑。

 她的语气悠悠慢慢,像是在说田里的庄稼海里的鱼。

 “对了,褚郎君。”

 在路口,她叫住了他。

 “你若对我有意,不如直白些,我也不是什么豆蔻少女,不耐烦猜来猜去。你若有心,就全套本事勾得我意动,你若无心……”


 她看着他的眼,笑意淡淡:

 “心是眼根,欲是情种,我成过婚的,你骗不了我。”

 天劫骤临丶坤海倾覆丶乾元山垮丶魔境重降……被人一语道破心思,於褚澜之而言,就是这般的兵荒马乱。

 他想要让人家看见她,殊不知,自己让人看见的实在是太多了。

 过了几日,刘家人的尽数下狱,奴仆佃户都被发卖驱赶,那些动手打伤山海镇百姓的,都莫名其妙断了胳膊。

 听到这个消息,褚时擡头,看见秦四喜又背着药草路过,他对着她露出了毫不遮掩的笑。

 七百多年后的墙壁上如此记录:

 “相识数年,同进同退,照拂乡里,一年秋初成婚,婚后三载,琴瑟和鸣,女主外,男主内,竹院簪花,山中煮茶,秦娘子仗剑行医,褚郎君以笔作刀,传为佳话。”

 一时间,褚澜之甚至不忍心再看下去。

 过往种种如决堤洪水在他脑中奔涌,他自以为早就忘却的,在他的心里横冲直撞。

 他在秦四喜的牵引之下一点点丢盔卸甲,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他对她依依不舍,在墙角,在树下,在篱笆墙的边上。

 他能为她变成水,忘乎所以,直抒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