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登基(九)


 公主请登基(九)

 雨幕接天。

 婢女的脸色比被雨水洗过的青石还还要难看。

 “姑娘, 今日的午食只有两碗粟米。”

 伏在案上抄书的女子闻言,笔下一顿,才说:

 “粟饭就粟饭吧, 我记得上次五妹来还带了些盐渍的梅子,先用那个来下饭。”

 婢女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心地看了屋外一眼,还是依言照做。

 盐梅子入口,配着春雨的泥浊气,着实不能说是好吃, 婢女吃了两口, 忍不住说:

 “姑娘,府里的钱已经晚了一个月了。”

 闻言,捧着碗专心吃饭的女子擡起了头,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雨。

 “等到明日你下山, 把我抄的书送去换钱,凑出五百文给了还圣宫的管事, 要是书不够,去年的裘衣也穿不着了……索性也卖了吧。”

 “姑娘,山上风凉,这才四月, 万一又冷了呢?再说,没了裘衣, 今年冬天再怎么办?”

 山穷水尽的一对主仆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姑娘, 要不就卖书吧。”

 “不行, 卖抄本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 要是卖原书,我怕我祖父半夜来找我。”

 “老相爷就算真的半夜来找您, 就算是要算账,也轮不到卖书这件事儿吧?他要是能早些来倒好了。”

 身边摆着实在粗糙的粟饭,穿着淡灰色袄子的女子忽然笑了。

 “还是卖裘衣,裘衣能买新的,书却难。白芍,你就不能盼着你家姑娘我一点儿好?说不定我今年冬天就从还圣宫出去了呢。”

 可这话实在苦涩。

 苦到女子只能笑,用笑来把苦给填了。

 屋外,油伞上画着茉莉,被雨润得剔透。

 伞下的女子擡头看了一眼,对身旁的女官说:

 “让还圣宫的厨房做些菜送来,再让上下的管事过来,本宫年年往这儿送钱打醮,不是让她们磋磨这些寄宿女子的。”

 她的声音很低,被雨声遮掩得干净。

 “是。”

 重紫撑着伞走了,留下了重青继续给万俟悠打着伞。

 万俟悠转身,从重青将伞接了过来。

 “公主。”

 “你别说话,让我找找腔调。”

 啊?公主又要玩什么?

 重青瞪着眼,看着公主抚了下胸前,周身的气质就变了。

 变得有点……

 重青低下了头,不想评价。

 “没想到呀,隆安侯世子的未婚妻,竟然沦落到在还圣宫的偏院里吃粟米。”

 听见这句话,再次拿起了碗的卓妩君连眉头都没动。

 她身边的婢女放下碗就要骂人,被她叫住了。

 “都已经三年了,要是你还这般容易被人激,才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婢女闭上了嘴,还是用自认凶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执伞而来的女子笑了笑,径直在她们主仆面前坐下。

 在她的注视下,卓妩君一口一口吃完了碗里的粟米。

 “这位娘子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没有,我就是想嘲笑你。”

 “嘲笑我什么?”

 卓妩君对面坐的女子容貌有种天生天长的明丽,仿佛是晒透了太阳浇够了水的花儿,她看人的时候眼角微挑,带着些意味不明,就像是外面的湿雨,遮挡着青山如碧。

 “我要是你呀,早在三年前就去司徒家门前吊死了,也省得在这儿被人折磨,现在司徒尧已经是四品的浙州刺史,又攀着长乐公主的裙角,说不定明年就会升到三品……你说,你们卓家,还会留着你,给隆安侯府添堵,给一个三品大员添堵吗?”

 她的眸光从放在一旁的陶碗上扫过。

 一旁的婢女被吓到了,有些惊惶地看向卓妩君。

 “姑娘……”

 “白芍,你先出去。”

 “姑娘,要是家里真的是这个意思……”

 “我让你出去。”

 白芍哽了下,捂着脸退了下去。

 女子摇摇头,啧了一声:“你这婢女,明明胆小,却总作虚张之态,想来是替你得罪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