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登基(二十七)(第3页)

 要是死后有黄泉,那人应该已经在油锅里泡了一年了。

 怎么这么一个人就能让母后急着去找父皇?

 还是带着刀去的?

 “备马,朕也去天静宫一趟。”

 多年没有骑马,江九月到天静宫前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被鞍磨得生疼。

 可她顾不上这些。

 长刀立在天静宫的石阶上,她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婢女,沈声道:

 “盛春盛夏,你们给我让开!”

 “娘娘,太上皇已经疯了,您要想处置了他有的是办法……”

 有的是办法?

 不!没了!

 江九月的心中怒火熊熊,不将万俟礼千刀万剐,难抵她心头之恨!

 天静宫的管事也是江九月的亲信,闻讯连忙赶来,江九月指着自己的两个婢女,说:

 “把她们两个看押起来等本宫处置!你们就在此地等着,别打扰了本宫!”

 天静宫的后殿名叫寝神殿,大门打开又关上,江九月提着自己的刀一步一步走到了床边。

 “万俟礼,悠儿你是欺瞒天下才有的女儿,你竟然要杀她?她才十五岁的时候你就要杀她?”

 已经疯了几年的大启太上皇万俟礼被人捆着手脚,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见江九月的瞬间,他的眼睛里就露出了凶光。

 他记得!他记得这个女人把他捆起来!她竟敢,她竟敢告诉别人他疯了!

 看见他眼中的凶色,江九月笑了。

 她生气的时候也喜欢笑,女儿随了她。

 “失了一只耳朵一只眼睛的申屠克,旁人不知道,我却记得,他分明是你的人!当年勾结乌蛮人,把悠儿的行踪告诉乌蛮人的根本不是老四,是你。你是要用悠儿的一条命,来毁掉整个江家!”

 盛怒之下,熟悉的眩晕和耳鸣再次笼罩了江九月,可她拿刀的手稳得一如既往。

 悠儿当了太子之后万俟礼对她的防备和暗中算计,江九月恨,可她出身公府,也知道权力更叠之间的残酷,所以她弄疯了万俟礼,让他在天静宫养老,放过了他的性命。

 但是,十五岁时候还只是个天真少女的悠儿,为大启鞠躬尽瘁数代的整个镇远公府,这个男人为了那一点点的猜忌就要都毁掉,江九月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几乎都要从自己的身体里脱出来了。

 这些年,她到底是和一个怎样的畜生相守?!

 看着她的怒火,万俟礼笑了。

 “她该死!”他说。

 “你们都该死!”

 万俟礼挣扎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

 “申屠克!废物!朕都告诉他人在哪了,他竟然还留了活口。”

 留了活口?

 是什么意思?

 顷刻间,一阵极寒刺穿了江九月的身体。

 她听懂了,万俟礼说的不是那次刺杀悠儿,而是更久之前,更久之前,更久之前……

 在那个时候,她兄长江五月丶江七月丶弟弟江腊月,侄子江琦丶江玔丶江玙战死在朔北。

 后退了两步,江九月以刀拄地,喉中一阵腥甜,她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手一松,她将刀扔在了地上。

 “万俟礼,江家的刀捍卫了大启百年,你不配脏了它。”

 这屋内为了防备这位太上皇发疯的时候伤到自己,连一根木筷子都不敢留下,江九月看了半天,擡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下来了一根金簪。

 ……

 万俟悠赶到天静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从一旁的宫人手里抢过灯,她吩咐所有人都在下面等着。

 “陛下,还请带上臣。”

 陛下出宫自然是得有人跟着的,身为禁军大统领的裴仲元今日刚好当值。

 万俟悠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

 “裴统领跟朕同去。”

 长长的石梯,万俟悠提着灯走得极快,裴仲元几次想将灯接过来,她却毫无所觉,一直将灯拿得很稳。

 天静宫里的一片幽暗。

 万俟悠打开殿门的一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浓浓的血腥味。

 她提着灯照过去,看见了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浑身都是血,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母后?!”

 江九月擡起头,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悠儿!”

 下一刻,江九月的眼睛红了:

 “悠儿,娘没有刀,娘杀不死他!他害死了你的舅舅和表哥!他要害死你!你在朔州的时候是他要杀你啊!是他告诉了乌蛮人你在那儿啊!娘怎么办啊?娘没有刀!”

 万俟悠楞了下,她的娘明明是有刀的。

 那把刀就在地上。

 江九月却还在哭,她手里拿着那根早就卷了起来的金簪,重重地捅向万俟礼,却没办法捅进他的皮肉里。

 当朝太上皇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他的咽喉和胸口都有伤,那些伤却没能要了他的命。

 他还活着。

 看见了万俟悠,他的喉头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清楚。

 就算是疯子,到了这个时候也是知道痛,知道怕的。

 “母后。”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皇,万俟悠拿起了那把被扔在地上的刀。

 江九月却摇头。

 “江家人的刀,不能杀他。”

 万俟悠听懂了。

 她笑了。

 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把它放在了江九月的手上。

 “娘,这把刀是乌蛮人的刀。”

 乌蛮人的刀?

 江九月看着手里的短刀,下一刻,万俟悠从她的手里直接抄起刀,将它扎进了万俟礼的胸口。

 鲜血喷涌在她的手上,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她却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的娘。

 “娘,女儿长大了,女儿会自己动手。”

 她不需要一个为了她再手染鲜血的母亲。

 也不需要一个也许早就疯癫了的父亲。

 曾经扎进安如意心口的刀,一次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却还是一直被她带在身边。

 在等待多年之后,它终於捅进了真正的凶手心上。

 年轻的皇帝扶着自己的母亲站了起来。

 她看向身侧一直沈默的男人。

 “裴仲元,这尸身该如何处置?”

 “宫室起火。”

 “宫室怎么会起火呢?”

 “天打雷劈,天静宫位於山顶,无法救火,太上皇被烧成了灰烬。”

 “好,交给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