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梦魇

 可那光很快便暗了下去。

 胤礽的目光落在枕边那只褪色的布老虎上——那是他五岁时,皇阿玛亲手塞给他的。

 虎尾巴上的金线早已磨秃,却仍被他珍藏至今。

 布老虎的绒毛早已磨平,一只耳朵还歪歪斜斜地缝补过。

 胤礽将它贴在脸颊边,泪水无声浸湿了小老虎。

 “皇阿玛……”他气若游丝地呢喃,“您终究……还是不信儿臣……”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金黄的秋日。

 小小的他被抱在父皇膝头,听着那些关于江山社稷的殷殷教诲。

 而今,所有的期许与承诺,都随着这片落叶飘零殆尽。

 他缓缓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布老虎从指间滑落,在锦被上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终究是……回不去了……”

 *

 胤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抽离,这一生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被皇阿玛高高举起,在乾清宫的台阶上欢笑;

 看见少年时伏在御案旁,跟着皇阿玛一笔一划批阅奏章;

 看见弱冠那年,皇阿玛亲手为他系上太子朝冠,眼底满是骄傲……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些曾经温柔注视他的目光,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寒霜;

 记忆中温暖的掌心,化作了一道道抽在脊背上的戒尺;

 曾经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的皇阿玛,如今用同样的笔,在废储诏书上写下“狂疾成性,难托宗庙”八个字,字字诛心。

 他记得那天跪在乾清宫冰冷的青砖上,抬头望见的,是父皇眼中陌生的寒意。

 曾经会为他擦去眼泪的手指,此刻正毫不留情地指向殿外。

 那些年手把手教他的治国之道,如今都成了“结党营私”的罪证;

 那些年幼时被夸赞的聪慧机敏,如今都成了“心怀叵测”的证明。

 最痛的不是幽禁高墙,而是某日偶然听见宫人议论:“皇上昨日去看了大阿哥新得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