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降者不杀(第2页)

 黄门忙点头:“陛下,司空大人说,汉室的礼器不能废,特意从洛阳废墟里寻回来的。” 

 刘协望着祭坛上的青铜鼎,那鼎耳上还留着刀劈的痕迹,是董卓迁都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灵帝抱着他在德阳殿看舞龙,那时的鼎还是金光闪闪的,不像现在这样,满身都是岁月的伤痕。 

 “开始吧。” 曹操的声音传遍山岗,他接过礼官递来的酒爵,举向苍天,“苍天在上,后土在下,孟德今日誓师,为扫清六合,荡平八荒……” 

 风忽然大了,吹得冕旒上的玉珠乱响,把后面的话都吹散了。郭嘉站在武将队列里,眼角的余光瞥见董承的手按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把匕首。他不动声色地往许褚身边靠了靠,用折扇在许褚手背上敲了三下。 

 祭天仪式结束时,雪又下了起来。曹操走下祭坛,经过献帝身边时停下脚步:“陛下若是冷,可先回宫。孤己令工匠修好了未央宫,过几日便可搬进去。+l/a+n\l_a¨n^w\e¨n+x!u^e^.\c¨o~m¢” 

 刘协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黄门拉住了。曹操轻笑一声,转身走向军营,玄色的袍角在雪地上划出道笔首的线,像是要把这乱世劈成两半。 

 董承望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袖袋里的衣带诏硌着肋骨,那上面的血字还带着温热,是他昨夜刺破手指写的。他抬头看向天空,雪花落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下邳城的水己经漫到膝盖了。陈宫站在城楼上,看着浑浊的泗水从城门缝隙涌进来,淹没了街道上的砖石。士兵们蹚着水搬运石块堵缺口,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没人真的卖力。 

 “军师,温侯又喝醉了。” 亲兵浑身湿透地跑来,甲胄上滴着泥水,“他说要带着貂蝉姑娘从西门突围,让您死守到明日午时。” 

 陈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平静。他指着城角的望楼:“去把那面白旗升起来。” 

 亲兵愣住了:“军师,您要……” 

 “照做。” 陈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曹操,我开城投降,但要保证百姓和士兵的安全。” 

 白旗升起来的时候,城外的鼓声停了。陈宫望着曹军的营寨,那里忽然响起号角,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收兵的信号。他知道,曹操答应了。 

 张辽提着刀冲上来,浑身是水,像只落汤鸡:“军师!您怎能……” 

 “文远,记住我说的话。” 陈宫拍了拍他的肩膀,“活下去。” 他转身走向城楼深处,那里放着他的笔墨纸砚,他要写最后一封信,写给那个曾经让他以为能平定乱世的人。 

 吕布是被水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看到貂蝉正用锦帕擦着他的脸,泪水落在锦帕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温侯,城破了。” 貂蝉的声音发颤,“陈军师开城投降了。” 

 吕布猛地坐起来,腰间的玉佩硌得他生疼。他

抓过方天画戟,赤着脚就往外冲:“那个叛徒!某杀了他!” 

 冲到门口时,却被乱兵拦住了。那些士兵曾经都是他的部下,此刻却拿着刀指着他,眼里满是怨恨。“温侯,降了吧。” 有人喊,“曹操说了,降者不杀。” 

 吕布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想起虎牢关前,自己提着戟站在关楼上,那时的士兵们看他的眼神,满是敬畏和崇拜,不像现在这样,只有厌恶和恐惧。 

 “某乃天下第一的温侯!岂能降曹贼!” 他举起方天画戟,想杀出去,却被根绊马索绊倒在地。戟摔在水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冰冷的水淹没了他的胸口,吕布挣扎着,却被无数只手按住。他最后看到的,是城楼上的白旗,在风雪中招展,像只垂死的鸟。 

 曹操进城的时候,水己经退了大半,只在街道上留下层淤泥。他踩着淤泥走向县衙,那里是吕布的临时府邸。亲兵们正在搬运战利品,锦缎、玉器、金银…… 堆在院子里,像座小山。 

 “主公,陈宫在堂上。” 郭嘉跟上来,手里拿着封信,“这是他写的绝笔。” 

 曹操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像是写得很急。“若奉先能听我一言,何至于此……” 他念着念着,忽然停住了,抬头看向堂上。 

 陈宫穿着件旧布袍,坐在地上,面前放着碗酒。见曹操进来,他举起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摔在地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操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问:“公台,孤若留你性命,肯为孤效力吗?” 

 陈宫笑了,笑得很凄凉:“我当初弃曹操而投吕布,就是因为看不惯你的野心。如今城破身死,是我的命,不必多言。” 

 曹操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他想起在东郡时,陈宫为他奔走,帮他得到了第一块地盘。那时的他们,也曾在月下饮酒,畅谈天下大势。可现在,物是人非。 

 “拖下去,斩了。” 曹操转身走出大堂,不敢再看陈宫的眼睛。 

 刀光闪过的时候,陈宫忽然想起年少时在洛阳太学,先生教他们读《春秋》,说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时的天很蓝,云很白,不像现在这样,永远都是灰蒙蒙的。 

 张辽投降的时候,曹操正在清点战利品。他看到张辽腰间的玉佩,忽然笑了:“这玉佩,孤认得。是徐州糜家的东西,怎么到了你手里?” 

 张辽的脸涨得通红:“是…… 是温侯抢来的,末将……” 

 “孤知道了。” 曹操打断他,把玉佩摘下来,扔进旁边的火盆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拍了拍张辽的肩膀,“从今日起,你就是孤的荡寇将军。” 

 玉佩在火里发出噼啪的声响,很快就变黑了。张辽望着那团火焰,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烧了起来,烧尽了过去的恩怨,只留下片温暖的灰烬。 

 许都的消息传到下邳时,曹操正在城楼上摆宴。郭嘉拿着密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主公,董承那帮人,全被拿下了。” 

 曹操接过密信,上面写着董承、种辑、吴子兰等人被处死的消息,还有献帝写的罪己诏,说自己识人不明,差点被奸人所误。他把密信递给张辽:“你看看,这就是跟孤作对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