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集:孟婆现身,往事如烟
忘川底,执念烬
一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迷雾深处传来,笃、笃、笃,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将忘川河畔的阴风都压下去几分。肖飞握紧手中灵玉,月飞横剑护在雅玲身前——这冥界诡谲,谁也说不清从迷雾里走出的会是善是恶。
雾气如被无形的手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渐渐清晰。白发如霜,披在深蓝色的粗布斗篷上,手里那根竹杖磨得油光锃亮,杖头雕着朵半开的彼岸花。老妪抬起头,满脸沟壑里盛着与年龄不符的清明,正是失踪多日的孟婆。
“孟婆大人!”雅玲低呼出声,指尖微微颤抖。她曾在古籍里见过孟婆的画像,说她“目能辨三世,汤可断前尘”,此刻亲眼所见,才觉那双眼眸里藏着比忘川河更深的沧桑。
孟婆没看他们,目光落在瘫坐在地的崔判官身上。判官周身的黑气仍在翻涌,却像是被这拐杖声震得没了章法,红袍下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珠般的黑液。她从随身的竹篮里取出个粗瓷碗,舀了半勺忘川河水,又撒了些白色粉末,碗里瞬间腾起袅袅白雾,一股清苦却安宁的香气漫开——与之前那碗“锁魂水”的腥臭截然不同。
“喝了它,记起来吧。”孟婆的声音像浸过忘川的流水,平淡却带着力量。
崔判官猛地抬头,眼里血丝密布:“不!我不喝!喝了就什么都没了!”他死死护着怀里那堆孩童魂魄,像是在守护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让妹妹活过来的方法,凭什么要忘?”
“你记着的,从来都不是真相。”孟婆将碗递到他面前,白雾拂过他脸上的黑纹,那些狰狞的纹路竟微微退去,“三百年了,你被自己造的幻象困住,连真正该恨谁都忘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破了判官的防线。他望着碗里晃动的汤液,里面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又恍惚变成三百年前那个跪在阎王殿外,哭求彻查妹妹魂魄下落的青衫书生。指尖的颤抖传到手腕,再到心口,最终他像是脱力般,双手接过了那碗汤。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带着一丝回甘。起初没什么感觉,可片刻后,无数破碎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是妹妹攥着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哥哥,等我转世了还找你”;
是他在阎王面前发誓“定要护冥界秩序,绝不让无辜魂魄受辱”;
是大魔王带着黑风闯入轮回殿,他拔剑阻拦却被打成重伤,眼睁睁看着妹妹的魂魄被装入玉瓶;
是他跪在地上,看着玉瓶上的黑气侵蚀妹妹最后一丝灵识,发出无声的嘶吼;
是孟婆端来一碗汤,劝他“忘了吧,留着执念只会成魔”,他却挥手打翻汤碗,从此心里只剩下恨……
“啊——!”崔判官抱着头惨叫,周身黑气疯狂翻涌,却又被汤力压制着,无法扩散。那些被遗忘的愧疚、无力、愤怒与悔恨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把刀在剐他的魂魄。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泪水混着黑血滚落:“是我……是我被执念迷了心窍……”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借着阎王闭关,一步步夺权;如何篡改轮回,收集孩童魂魄炼“轮回珠”;如何将孟婆软禁,用锁魂水代替孟婆汤……那些被黑气掩盖的恶行,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
孟婆收回空碗,转身望向忘川河。河水依旧漆黑,却隐约能看到水底翻涌的更深沉的黑暗。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你妹妹的事,不是你的错。可大魔王当年偷的不止她一个,还有无数魂魄被他拿去炼那面‘照心镜’。”
雅玲心中一动:“照心镜?就是能映照人心弱点的那面魔镜?”她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说那镜子能放大人心的恶念,最终让持有者被心魔吞噬。
“正是。”孟婆点了点头,竹杖往河面一点,水面泛起一圈涟漪,“大魔王虽死,镜子却碎了,那些被吞噬的魂魄怨气没了归宿,便渗入了这冥界的根基。三百年积累下来,连忘川的水都变了味,彼岸花枯死,阴差叛逃……你看到的乱象,不过是冰山一角。”
月飞皱眉:“您是说,真正的问题在河底?”他想起刚才老翁化作黑烟消散前,曾用船桨指向河底深处,当时只当是障眼法,现在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孟婆的目光穿透浑浊的河水,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那里镇压着一个老东西。大魔王当年炼镜时,曾想将它也炼化,却被它反噬,只能用幽冥铁锁暂时困住。如今怨气滋养,它怕是快要破封了。”
“是什么?”肖飞追问,他能感觉到河底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地呼吸。
“上古怨灵。”孟婆的声音低沉下来,“比大魔王更古老,是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怨念集合体。大魔王当年能快速壮大,靠的就是借它的力。”
崔判官这时已渐渐平静,脸上的黑纹褪去大半,虽仍面色惨白,却恢复了几分清明。他站起身,对着孟婆深深一揖:“孟婆大人,是我糊涂。请您吩咐,无论要做什么,我都愿赎罪。”
孟婆看了他一眼:“赎罪不在于死,而在于补过。你先去解开被囚禁的孟婆庄弟子,把真正的孟婆汤重新熬起来,让忘川的轮回先恢复一丝生气。”她顿了顿,又道,“那些被你收集的孩童魂魄,我会用灵力温养,日后一一送他们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