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集:人间烟火,短暂安宁(第2页)
客栈的白墙被岁月熏得发黄,墙角结着蛛网,他却蘸了点水,在墙上慢慢画起来。先勾勒出冥界的忘川河,河水用炭笔重重涂出,像凝固的墨汁,河岸边画满黑色荆棘,尖刺的形状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再画天界南天门的残垣,断裂的石柱上刻着模糊的云纹,旁边点上几点代表血迹的红点,让人想起守将们倒在血泊里的模样;人间的断魂山最难画,他想了想,在山脚下添了几个小小的孩童身影,那是被血巫教控制的村民,此刻在画里倒像是在玩耍。
“这里该画朵彼岸花。”雅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指尖点在忘川河对岸的空白处,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沾着点洗不掉的炭末,“我们路过时,虽然枯了大半,可石缝里还藏着几朵没谢的。”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孟婆说,那是最后一点没被怨气染透的念想。”
肖飞刚要添上,月飞抱着捆柴从楼梯上来,木柴碰撞发出闷闷的声响,他瞥了眼墙面:“东海的位置标错了,该往南移三寸。”他放下柴捆时,袖口沾着的草叶落在画上,正好盖住了崔判官的位置,那抹新绿倒像是给沉重的往事,添了点生气。
三人都笑了,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地掠过月亮。客栈老板端着油灯经过,灯芯爆出小小的火星,他看见墙上的画也不恼,反而凑过来看,粗糙的手指在画边虚虚点着:“客官去过这么多地方?我活了五十年,最远只到过邻县的码头,听说那里能看见海,蓝得像块大绸缎。”他的语气里带着向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藏着半生未竟的心愿。
“都是些寻常去处。”肖飞把炭笔递给雅玲,“你来吧,我总记不清孟婆庄的样子。”他只记得孟婆庄外的竹篱歪歪扭扭,像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却想不起篱上是否爬着藤蔓。
雅玲接过笔时,指尖触到炭末的粗糙,像触到了忘川河底的淤泥。她细细描摹出孟婆庄的竹篱,篱上画了几朵淡墨色的牵牛花,在门口画了个拄拐杖的老妪身影,拐杖的顶端刻着个“孟”字,又在旁边添了碗冒着热气的汤:“其实孟婆汤也不全是苦的,三百年前没变质时,该是带着甘草香的。”她画汤碗时,手腕微微颤抖,想起自己前世献祭灵力时,孟婆曾偷偷给她喂过一口,那味道清苦中带着回甘,像极了此刻人间的人生。
月飞突然从怀里摸出块碎玉,玉色莹白,边缘还带着断裂的痕迹,是之前在天界打碎李靖宝塔时捡的,此刻被他按在画中凌霄宝殿的位置:“这样才算完整。”那玉块折射着油灯的光,在墙上投下小小的光斑,像极了天庭的星辰。
夜色渐深,镇子里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客栈走廊的油灯在风里摇晃,灯影投在墙上,让那幅四界地图里的山河都仿佛动了起来。肖飞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月亮正悬在晾衣绳上空,像枚被清水洗过的银币,晾衣绳上挂着件靛蓝粗布衫,是老板白天洗的,衣角随风摆动,擦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
“总觉得不安。”他望着月光里浮动的尘埃,那些细小的颗粒在光柱里翻滚,像极了五界中不安分的怨念,“五界太平得太突然了。”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平静,越让人心里发慌。他想起太白金星说过,心魔最擅长在平静中滋生,三百年前大魔王便是在魔界最安稳的年月里,被怨念缠上的。
雅玲端着两杯热茶走来,茶盏是粗陶的,杯沿凝着细密的水珠。她把其中一杯塞进肖飞手里,掌心的温度顺着瓷器漫过来,驱散了些许夜的凉意:“你看那户人家。”她指向斜对面的院落,窗纸上印着婆媳二人缝补衣裳的影子,昏黄的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流动的剪影画,“他们不知道什么心魔,也不懂什么虚无之境,只在乎明天的针线活计。”
热茶的雾气模糊了视线,肖飞忽然想起在血巫教的村子里,那个躲在柴房的孩童说过,他最大的愿望是能有双不露脚趾的鞋。那时他还觉得这愿望太过微小,此刻望着窗纸上的剪影,才明白人间的安稳,本就是由无数这样的微小愿望堆砌而成的。
“至少此刻是平静的。”雅玲的声音混着茶气落在耳畔,她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到脸颊,像只停落的蝶。她仰头望着月亮,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想起冥界永夜般的黑暗,那时她以为自己永远见不到这样温柔的月色,“你听,还有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