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南燕"泰山僭帝"王始:乱世草莽的荒诞与悲歌(第3页)
然而,千年之后,当我们隔着历史的长河回望,这笑声是否显得有些冰冷和浅薄?一个原本只求温饱的农夫,为何甘愿戴上那顶注定带来杀身之祸的荆棘“皇冠”?王始那声荒诞的“朕”,与其说是权力的狂妄,不如说是绝境中尊严的悲鸣!当官府把百姓逼得连做牛马的资格都快丧失时,那顶用荆棘、野草和虚幻希望编织的“皇冠”,就成了他们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是个“人”的象征。这是底层民众在生存重压下,对尊严最笨拙、最悲壮也最绝望的一次“行为艺术”般的抗争。
王始并非那个时代唯一的“草头王”。与他同时或稍早稍晚,谯纵在蜀地称成都王(后又称帝),赫连勃勃在朔方建大夏国。这些人,或占险要,或有实力,他们的称王称帝,多少还有点乱世枭雄的逻辑。唯独王始,他的“帝国”几乎一无所有——无稳固地盘(就几个山头),无像样军队(只有农具),无有效组织(纯靠热情),甚至可能连他本人都没完全进入“皇帝”角色。他的“朕”,更像是一粒在无边黑暗中努力闪烁、只为证明自己存在过的微弱磷火。他的抗争,不是为了照亮前程(他知道没前程),只是为了在彻底沉沦前,向这个不公的世道发出一声嘶吼:我,王始,不甘为牛马!我存在过!我反抗过!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王始刑场喊出“朕虽崩”仅仅六年之后(公元410年),那个曾以雷霆手段碾碎他皇帝梦的南燕帝国,也在东晋猛人刘裕的北伐铁蹄下灰飞烟灭。末代皇帝慕容超,同样被押赴刑场,身首异处。泰山依旧巍峨,见证着所有帝王将相与草莽英雄的最终归宿——在时间永恒的洪流面前,无论多么煊赫的尊号,多么坚固的城池,终将化为尘埃,归于寂灭。王始临刑前那句悲凉的“不亡之国邪”,竟一语成谶,应验在了南燕自己身上。历史这个编剧,有时候就爱玩这种辛辣的对称梗。
五、尾声:荆棘皇冠的余味
王始的故事,像一颗包裹着苦涩内核的怪味豆。初尝是荒诞的喜剧感——山沟里的皇帝,刑场上的“朕”和拆台的皇后;细品之下,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凉——那是无数小人物在时代铁幕下,用生命进行的、注定失败的尊严冲锋。
他的身影,在正史的宏大叙事中,渺小如尘埃,只配在“慕容德载记”的夹缝里留下几句冰冷的记载。但他的那声“朕”,以及那场刑场家庭伦理剧,却以其极致的荒诞和悲怆,穿透了千年时光。
在真正的历史洪流里,没有纯粹的喜剧演员,只有血泪写就的沉重剧本。王始的故事,是历史幽深回廊中一声微弱却执拗的叩门声。它提醒着我们:史书上每一笔轻描淡写的“民乱”、“斩于都市”背后,可能都藏着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灵魂,一个在黑暗深渊里,试图为自己、为同样苦难的同胞,戴上一顶哪怕由荆棘编成的、象征尊严的“皇冠”。
当我们千年后笑谈其荒诞不经时,或许也该静下心来,听听那笑声深处,是否还回荡着无数草芥之民,在生存重压下,骨节发出的、沉重而悲怆的碎裂之声?那顶荆棘王冠,从未真正属于王始,但它所象征的对生存尊严的渴望,却永远烙印在每一个被压迫者的灵魂深处。这,或许就是“朕”字背后,那份沉甸甸的历史回响。
后记:《红窗迥?南燕伪帝王始刑场升遐赋》
霜刃寒,天唾面。 这草寇封尊,戏癫成幻。
枷锁妄呼金殿,吼震刀戟颤。
虚设六宫张野宴,四顾频呼遍:储君速现!
亡国咒萦枷畔,唾雨如霰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