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活化石于洪荣与黑驴屎蛋左小国之间的爱情故事(第2页)

 王木匠走的那年,于洪荣才三十五。儿子刚上初中,哭着要爹,她没哭,只是把那雕花梳妆台锁了起来,钥匙扔在灶膛里,烧得只剩个铜疙瘩。从那以后,她学着抽烟,学着喝酒,学着跟男人一样下地干活,腰就是那时候累坏的,阴雨天疼得直不起身。

 左小国知道她腰不好,每天早上都会绕到她家门口,把水缸挑满;晚上则会拎着捆柴火来,说是“山上捡的,不花钱”。于洪荣嘴上不说,却总会在他走后,往他破坯房的窗台上放两个热馒头,有时还夹着块咸菜。

 “于奶奶,你这梨花开得真好。”左小国二十岁那年春天,站在院里的梨树下,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他刚帮于洪荣翻过地,额头上渗着汗,阳光照在上面,亮晶晶的。

 于洪荣正在摘菜,闻言愣了一下。那棵梨树是王木匠生前种的,每年春天开得雪白雪白的,可她从来没觉得好看过,只觉得碍眼——落一地花瓣,还得扫。

 “好看啥,净添麻烦。”她没抬头,手里的豆角摘得“咔嚓”响。

 左小国没说话,只是站在树下,看了很久。于洪荣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的耳朵红了,像被太阳晒的,又像有别的什么缘故。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王木匠站在梨树下,冲她笑,说:“这孩子不错。”

 左小国二十五岁那年,他爹走了。走的时候很平静,拉着于洪荣的手,说:“于大姐,小国就拜托你了。”于洪荣点点头,没说话,眼泪却掉在了老人枯瘦的手背上。

 办丧事那天,左小国没哭,只是默默地跪灵,烧纸,给来吊唁的人磕头。于洪荣看着他挺直的脊梁,忽然想起自己男人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咬着牙,没掉一滴泪,却在夜里,把枕头哭湿了大半。

 丧事办完,左小国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把那间破土坯房卖了,搬到了于洪荣家的西厢房。村里人都说闲话,说他想占于洪荣的便宜,说于洪荣老不正经。于洪荣听见了,拿起扫帚就追着骂,骂得比谁都凶,左小国却只是笑笑,该挑水挑水,该劈柴劈柴,像没听见似的。

 “你就不怕别人说?”有天晚上,于洪荣给左小国缝补衣服,看着他背上的伤疤——那是小时候给地主家放牛,被鞭子抽的。

 左小国正在编筐,手里的柳条柔韧得很:“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啥说啥。”他忽然抬起头,眼睛在油灯下亮得惊人,“于奶奶,我知道你不是别人说的那种人。”

 于洪荣的手顿了一下,针扎在手指上,渗出点血珠。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咸咸的。她忽然发现,左小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偷倭瓜的半大孩子了,他的肩膀宽了,手掌厚了,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院里的梨树,不知不觉就长高了,开花了。

 那年秋天,于洪荣的儿子回来了,带着媳妇和孙子。儿子看着住在西厢房的左小国,脸拉得老长,话里话外都是不满:“娘,你一个人住着多清净,让个外人住着算啥回事?”

 于洪荣没理他,只是给孙子塞了块糖:“小国不是外人。”

 儿子还想说什么,被左小国打断了:“大哥,我这就搬走。”他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就一个破包袱,几件旧衣裳。

 于洪荣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忽然想起当年儿子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背影,头也不回,奔向了她不懂的“好日子”。她张了张嘴,想说“别搬”,却被喉咙里的热气堵住,只觉得眼睛发酸。

 左小国最终还是没搬走。因为那天晚上,于洪荣的孙子突然发高烧,村里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是左小国,背着孩子跑了十里地,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守了一夜,直到孩子退了烧才回来,鞋跑破了,脚磨出了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