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2001万古青天一株柳

第422章 鸟巢霸凌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1949全鸭季的包厢内,古色古香的装饰透着一股沉稳大气。

红木雕花的桌椅,精致的青花瓷餐具,还有那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每一处都彰显着这家老字号的底蕴。

智柳早已落座,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内搭浅蓝色衬衫,领带松开一角,透着几分随性又不失威严。

他半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眼神透着几分深邃,几分期待。

包厢角落的青铜兽首香炉逸出袅袅青烟,沉水香的清冽与烤鸭的焦香在暖黄光线下无声交缠。

窗外金宝街的市声被厚重的雕花木窗隔开,只余下车辆驶过时轮胎与路面摩擦的遥远嗡鸣,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墙上一幅吴昌硕的《秋意图》斜倚在红木框里,枯藤虬枝的墨色渗进泛黄的宣纸,恍惚间似与智柳掌中核桃的包浆光泽遥相呼应。

推门而入的吴楚之,身着一袭黑色中山装,衣领笔挺,下身搭配一条同色系长裤,脚蹬一双黑色布鞋,显得……

很华国精神小伙。

步伐沉稳,眉眼间藏着几分锐气,却又被他刻意收敛着。

智柳见状,脖颈上的青筋抽搐了几下。

从过往的资料来看,吴楚之从未有过如此的穿搭。

他感觉这小兔崽子穿这一身,就像是故意的。

指腹猛地按住核桃凸起的棱角,刺痛感让他眼底的寒意更甚。

这身中山装分明是裹着棉布的刀子——领口硬挺的线条切割着西装代表的秩序,布鞋踏过波斯地毯时悄无声息,却比任何脚步声都更具挑衅意味。

他想起三十五年前自己初入华科院时,那些穿卡其布工装的老研究员看他的眼神,和此刻别无二致:

一种裹着礼貌的、对“西派”的天然蔑视。

而吴楚之如果能听见智柳的心声,则会表示,智柳没感觉错。

他就是故意的。

按照企业家的代际划分,大致分为84派、92派、99派。

作为84派企业家无可置疑的头面人物,智柳的着装很有时代的风格。

三件套西装,马甲的扣子扣得齐齐整整,雷打不动的温莎领下领带也是规规矩矩的。

典型的西派人物。

而吴楚之自己,不管他愿不愿意,身处这个时代,他被天生的划入了以主流认为是‘奇装异服’著称的互联网人物居多的99派中。

所以,相比起格子衫、牛仔裤,今天他的穿搭,倒也并不离谱,以后传出去了,也不会被人说是失礼或者不尊重老前辈。

毕竟,这货还有一层学生的皮在身上。

智柳的眼皮子跳了跳,他现在有点后悔请这顿饭了。

在他认知里,西装可配任何场合,并不会造成气势上的对立。

除了中山装。

当然,硬要杠什么唐装之类的也行,不过显然吴楚之这个年龄穿唐装就显得……

纯属神经小伙了。

而现在是啥?

爱国青年对阵汉奸走狗?

智柳自觉自己养气的功夫还不错,深吸了一口气后,小脸一扬的开了口,

“来了?”

吴楚之颔首后,又微微一欠身,“来了。”

礼貌中不乏疏离。

不得不说,在激荡二十年的岁月中搏杀出来的老帅,身上是自带一股气势的。

智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神闪烁着几分戏谑:“我以为你不敢来的。”

吴楚之轻笑一声,步伐未停,径直走到桌前,“不是不敢,是不愿。”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智柳却从里面看见了波涛汹涌。

手里的文玩核桃猛地一顿,旋即又恢复了把玩的动作。

眼里有光的少年,不错。

不过,这答话让他也是莞尔。

他打量着吴楚之,眼神中透着几分赞赏,几分探究。

“那现在?”

吴楚之与他对视,并不躲闪。

他轻抬下巴,笑了笑,“我小舅说,江湖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我需要学会妥协。”

智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前倾,眼神愈发深邃,“那你学会了吗?”

吴楚之轻笑一声,“需要学,但什么时候学会,能不能学会,我就不知道了。”

智柳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又透着几分豪迈。

他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仿佛被吴楚之的回答逗乐了,

“有趣!有趣!”

他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朝厅中的圆桌走去,步履间透着一股从容的威严,“既然来了,就坐下来。”

吴楚之微微颔首,稳稳落座。

只是定睛一看,他的脸上便写满了问号。

特么的,要不要那么抠!

桌上就一碟花生米!

酒倒是好酒。

两瓶五粮液摆在一边,中间一个大酒蛊里,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显然,智柳请客是照顾了他的喜好,因为他听说智柳最爱的其实是燕京本地的菊花白。

只是让吴楚之眼睛微微一眯的是,一瓶是今年的新酒,另一瓶是82年的五粮液。

他出生那年的!

特么的,怎么不来一瓶82年的雪碧?!

吴楚之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自己膝盖上,微微一躬。

“老爷子有心了!”

“哈哈哈,题中之义罢了。”

智柳轻敲了一下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是随口一问,

“吴楚之,你这身中山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侍者从一边走出,拿起酒盅给两人斟酒。

吴楚之轻抬眼皮,微笑着回应:“老先生过奖了,这身衣服,不过是顺应场合罢了。”

智柳轻笑一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顺应场合?还是,特意为之?”

吴楚之不为所动,稳稳端坐,微微挑眉,不卑不亢地回应,

“老先生,无论是顺应场合还是特意为之,在您眼中,真的有区别吗?”

智柳觉得自己应该恼怒的,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

侍者将酒杯斟满,他举起了杯子,“我们喝一杯。”

一边在心里骂着老贼抠门,吴楚之一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端着杯子的智柳,目光紧紧锁定着吴楚之的每一个动作,眼神中透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他轻挑眉梢,语气透着几分调侃:“少年郎这么痛快,就不怕我下毒?”

吴楚之明白,智柳这话,不是无的放矢的。

只能说,世纪交替之际的国情,是后世想象不到的。

那时的一些高端商战,其实更为简单粗暴。

也浇发财树,但世纪初是用人浇,也破坏车子,但世纪初是泥头车伺候。

94年火腿肠大王被杀在办公室,凶器是车间流水台的剔骨刀;

99年西蜀某富豪被炸死在自己家里;

2000年东瓯老板的奔驰车在国道被砂石车碾成铁皮……

诸如下毒、传艾、定点爆破作业、刀客、狙杀……

周祖豹、李海仓、葛君明、陈汉烈、李元胜、王永均……

他们用生命作为代价,让华国企业家明白了商战的残酷。

面对智柳的问题,吴楚之玩味地笑了笑:“老爷子,下毒?您敢吗?”

说完,他将酒杯轻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智柳手里的杯子。

智柳哑然失笑,将杯中酒也是一饮而尽,随后同样把杯子放在桌上,轻笑了一声,

“不是不敢,而是没必要。”

吴楚之不待侍者动手,主动拿起酒盅,将两人的杯子满上,做足了晚辈的礼仪,但嘴里却没好话,

“恐怕不是没必要,而是无利可图吧。

您老一个国企职业经理人,马上就要退休了,踩红线,对您来说可不划算。”

智柳被这话气得够呛。

但他不愿在小辈面前失了风度,只是云淡风轻地又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说,

“没什么红线不红线的,只是跟你斗,犯不上的。”

吴楚之见状,陪着喝了一杯,放下杯子后笑了笑,“看来老爷子您是觉得胜券在握了。”

智柳示意他把酒斟满,淡淡地说:“倒也不是,优势在我,但也不敢说必胜。”

刚开始听见熟悉的那四个字,吴楚之还有点想笑。

不过智柳的话说完后,他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老贼确实谨慎。

看着面前五钱的杯子,又乜了乜智柳面不改色的模样,吴楚之感慨了一句,“老爷子好酒量。”

两杯酒加起来不过一两,但这种喝法,让他有点儿肝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