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汴梁十日(第2页)
王焕枯黑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他缓缓拿起那枚冰凉的“黑鹞”铁牌指尖拂过上面那狰狞的踏浪玄龟浮雕
三年前陇右金兵犯边他率一营疲卒死守烽燧堡三日!弹尽粮绝!是帅府急调的“惊雷铳”和“掌心雷”及时运到!才击退金兵!保住一堡百姓!
那批火器的调拨单上就盖着“枢密院同知陈”的朱红大印!
而如今《四海时报》上那触目惊心的亏空数字里就有本该用于打造更多“惊雷铳”的昆仑精铁!被挪去修了艮岳的假山!
“勤王”王焕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低吼如同困兽“勤谁的王?!诛谁的逆?!”
他猛地攥紧铁牌!玄铁边缘深深硌入掌心!
“传令!”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各营严守驻地!无本将手令!擅动一兵一卒者斩!”
“再派精干斥候!盯死云南安南西北三路来兵!每日三报!不得有误!”
“得令!”斥候抱拳!疾退!
王焕枯坐帐中炭火噼啪将他玄甲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
帐外铅灰色的天幕下
拱圣军大营数万甲士
静默如林!
弓已上弦!
刀已出鞘!
却引而不发!
只等那决定他们刀锋所向的
惊雷!
劈落!
秦王府,听涛阁。
窗外,铅灰色的硫磺烟云低垂,压着庭院中几株老梅的虬枝。阁内,炭火温暖,茶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
陈太初玄色常服,端坐紫檀圈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玄龟墨玉佩,目光沉静如渊。对面,赵明诚一身半旧的绯色官袍,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与疲惫,捧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元晦”赵明诚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恳求,“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陛下已震怒!三路大军不日即至!汴梁城百万生灵何辜?!难道真要让这煌煌帝都化为修罗场?!让这大宋江山陷入血海烽烟?!”
陈太初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赵明诚那张写满忧惧的脸上
“德甫兄”他声音低沉如同古井深潭“你我相交二十余载可曾见我陈太初为一己之私掀起半分波澜?”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叩击紫檀扶手“工部亏空六百万贯!挪去修宫苑!此乃民脂民膏!是边军缺衣少食!是匠户骨枯髓干!是流民易子而食!换来的!此账不该查?不该问?不该让天下人知道?!”
“君权无限!视天下为私库!取民财如探囊!此乃蠹国之源!祸乱之根!此弊不该揭?不该破?不该让万民看清?!”
“天下为公!君臣共治!非为我陈太初谋权位!乃为这大宋江山!为亿兆生民!求一条活路!开一条新途!此志不该明?不该言?不该昭告天下?!”
他猛地起身!玄色袍袖在炭火光影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德甫兄!你今日来劝我收手!可曾去劝过紫宸殿那位高踞龙椅的天子?!劝他收起挪用工部军械研发巨款修宫苑的私心?!劝他收起视万民如草芥的傲慢?!劝他收起那‘君权无限’的迷梦?!”
赵明诚浑身剧震!手中茶盏“哐当”落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他绯红的官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枯瘦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惨白!与眼底深处那翻涌的惊涛骇浪!
“元晦!慎言!慎言啊!”他声音带着哭腔“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此乃天理!你如此悖逆是要将自己将陈家将这满城百姓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深渊?!”陈太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电!直刺赵明诚眼底!“这深渊难道不是他赵桓!不是这无制的君权!亲手挖下的吗?!”
“我陈太初!今日!就站在这深渊边缘!”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窗外那片被硫磺烟云笼罩的宫阙!“用这《四海论》!用这墨字!如刀!点燃焚天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