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集:根须的画

根语

暴雨连下了三天,精神病院后山的泥土吸饱了水,踩上去能陷到脚踝。楚临风撑着伞站在老槐树下时,裤脚已经溅满泥点,伞沿的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滴,在地面砸出细小的坑。

他是来寻九尾狐的。三天前暴雨初临时,这只总绕着老槐树打转的狐狸突然不见了踪影,只在树根处留下几根泛着金芒的狐毛。楚临风攥着那几根毛在病房里坐了两夜,直到雨势稍缓,便攥着伞往后山跑——他总觉得,九尾狐不会走远,更不会离开这棵老槐树。

老槐树在这里长了多少年,没人说得清。楚临风三年前入院时,它就已经枝繁叶茂,粗壮的树干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根系在地表下蔓延,偶尔会有褐黄色的根须钻出地面,像老人暴起的青筋。这三年里,他常坐在树下发呆,有时会对着树干低语,说些没人听的话,而九尾狐总会卧在他脚边,蓬松的九条尾巴圈成一个圈,把他的鞋护在里面。

“狐狸?”楚临风收了伞,雨水顺着伞面滑到地上,在树根处积成一小滩。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雨后的寂静吞掉,只有远处病房楼的玻璃窗反射着灰蒙蒙的光。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树根处湿润的泥土,突然顿住——

泥土上,几根粗壮的根须不知何时钻出了地面,细细的须根相互缠绕,竟摆出了一个清晰的图案:一个圆形,旁边缀着两道弯弯的弧线,像笑着的眉眼,又像被月光吻过的年轮。

楚临风的呼吸猛地一滞。这个图案,他太熟悉了。

三天前,07的日志本不小心从口袋里滑落,他捡起来时,恰好看到那页纸上画着同样的“○⌒⌒”,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当狐火成为年轮的光,有些共生,早不止于根须。”07是院里的护工,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个破旧的笔记本,走到哪里都在画,画老槐树,画九尾狐,也画楚临风坐在树下的样子。楚临风问过他画的是什么,07只推了推眼镜,说:“是你们的印记。”

那时他不懂,可此刻看着地上根须摆出的图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钝钝的疼,却又带着暖意。

“原来你在这里。”

熟悉的狐鸣声从树后传来,楚临风抬头,就看见九尾狐从树干后走出来。它的毛发被雨水打湿了些,却依旧蓬松,九条尾巴微微晃动,尾尖沾着的水珠滴落在地上,恰好落在根须图案的边缘。它走到楚临风身边,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细碎的低吼,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安好。

楚临风笑了,指尖轻轻挠了挠九尾狐的下巴,然后重新蹲下身,目光落在根须摆出的“○⌒⌒”上。他伸出手指,顺着那道圆形的根须慢慢画,泥土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带着老槐树特有的湿润气息。根须像是有生命般,在他指尖划过的瞬间,轻轻颤动了一下,须尖的泥土簌簌落下。